大约半个月，许延族邀功似的跑来毒医馆，回报神机监的基建已经完工，请巫恶前去验收，同时安排的人手已经到位，也需要巫恶这大当家……呃，监正……去安排。
骑上青云驹，巫恶在许延族后头缓缓而驰，李猪儿赶着一辆马车紧紧跟随，身后遥遥辍着两匹神骏异常的好马。
转过一个山岰，进入一个野集，卖豚肉的、卖菜蔬的，零零散散几十号人，俨然快要散摊的样子。
许延族瞅着那肉摊子，嫌弃地瘪嘴：“脏死了，豚毛不刮干净，肠头更是血和粪便都没洗干净，这些山野村夫也太不讲究了，这么脏会有人买？咦，我这半个月日日从这里过，怎么没见过这个野集？”
“因为，他们从来不是什么山野村夫啊！”巫恶的笑容很灿烂。“李猪儿，该给他们送礼了。”
李猪儿应了一声，驱马到野集中心，按下马车某处，整个马车的厢板突然全部收缩，现出马车内十余个赤条条垒在一块的身子，那画面让人不忍直视。
每一个人都完好无缺，偏偏都仿佛经历了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眸子里全是惊惧，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在抽搐。
野集突然安静了。
屠夫提起屠刀，卖菜的拿着背篓、称钩，身子仿佛全部停滞住了。
虽然不是一伙的，但彼此间也曾打过照面，知道那是同行，实力大致与自己相当，居然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
狐死兔悲，物伤其类。
更何况，这样的举动完全是在挑衅！
默契的，屠夫、菜贩操着家伙疯狂的围上来，看得许延族眼皮直跳，手脚发软的看向巫恶，却见巫恶好整以暇的坐在马上纹丝不动，连拔刀的意思都没有。
“大……大人，”许延族只来得及苦涩的叫了半声。
马蹄声疾，箭矢破空。
除了那屠夫，其余人都是一箭一个结果了性命，唯有屠夫眼疾手快，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奇形怪状的刀连连舞动，一次次劈飞利箭，掉头往山沟里冲去。
巫恶叹息着摇头。
这俩要不多事的话，一帮刺客全围上来，正好可以方便使毒。
本来还在无声哀嚎的一干人眼里多了深深的绝望。
乌斯藏长刀？见多识广的二人对视一眼，神情格外的凝重。
“羽林卫步营昭武校尉项充见过监正。”
神机监的驻地外，一身甲胄的项充一本正经地抱拳行礼。
巫恶回礼，微微感觉了一下，就发现他身后看起来稀疏的树林、低矮的草丛，有不少低沉而悠长的气息，不由大觉安稳。
“这是李猪儿，我的贴身亲卫。”巫恶将情况简短说了一下。“看见这车人了吗？将他们全部吊在神机监的正道两旁，尽量别让他们死了。”
许延族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噤，遇上这种狠人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为妙。
监丞杨墨气宇轩昂，硬朗的面容彰示着这人相当不好说话，巫恶倒也没在意，反正就是个佐官而已，五品又能奈我这个七品的监正何？
几个从七品的主事倒是恭顺，显然也明白监正虽然才七品，但绝对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倒是在工匠里遇到好些熟人，都是原先从右武卫的辅卒中挑出来随巫恶制作过霹雳弹的。
熟人相见，大家都松了口气。
转为匠户的辅卒是因为巫恶是他们的领路人，在这年代师者如父，自然是觉得巫恶是他们最值得信赖的人；巫恶则纯粹是懒的，觉得有这些匠户存在，只要把工序分拆好，让这些匠户当工头，顺带教徒弟，既能增加保密度，又能提高效率，何乐而不为？
至于其他匠户，抱歉，横竖不认识你们，跟着工头的指挥转就是了。
不过，看到账本时，巫恶罕见的大发雷霆。
“三千两银子！这是糊弄鬼呐！”巫恶气不打一处来，脸色沉得如乌云压城，手掌拍得桌子咣咣响。“饷银、材料，哪一样不是要花大价钱？三千两？我在玉门关就足足花了三千两！”
杨墨抚须叹道：“监正所言有理，只是如今年已过半，户部银钱早已有了预算，这三千两还是我托人说情才拨下来的。”
“说情？”巫恶直接气笑了。“杨监丞，你怕是没搞清楚状况，我们神机监要银子需要说情？我看这个账你不合适管，这样，谁愿意去户部要一万两银子，这账归谁管！”
许延族当仁不让的举手。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从户部抠出银子！”杨墨恼怒地甩袖而去，根本顾不上尊卑——当然，论起品秩来，尊的可就是他了。
巫恶笑着看向许延族：“你能要到银子？”
许延族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脸的怪笑。也是，人走茶凉，何况许延族是被贬谪之人，别人不给颜面才是正常的。
“那你怎么敢接这活呢？”巫恶饶有兴趣的问。
许延族笑得那叫一个灿烂：“监正大人说的是：谁愿意去户部要一万两银子，账归谁管。可不是谁能去户部要到一万两银子，账归谁管。这差别大了去了，也就这莽夫没有听出来。”
“当然，下官也知道这差使没那么简单，监正的意思，怕是要上演一出苦肉计吧？”许延族直笑。“为了监正，下官愿意赴汤蹈火，舍上这百十斤。”
大帝安排这家伙当主簿还真是人尽其才，如此知情知趣的人物，难怪国丧期间失礼都还有退路。
户部衙门，侍郎推开公廨大门，一眼看见许延族那仿佛不会疲倦的身影，脑瓜仁儿一阵阵的痛。这是个比牛皮癣还难对付的人物，当过侍郎，知道官场内的猫腻，想糊弄他真心不容易，偏偏这狗皮膏药似的人物甭管怎么避都避不开。
这也就算了，问题是这家伙越来越过分，直接扯了横幅站在户部门口，横幅上写着“户部为何贪墨神机监的银子？半夜的老母猪为何尖叫？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这种纯标题党的横幅，当然是巫恶的手笔。
几大衙门都是在皇城根办公，不时有其他衙门的人有意无意的路过，对着横幅指指点点，看向户部的人眼神也俨然不同。
侍郎王兴窝了一肚子火，自从这横幅一出来，搞得跟户部的人都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不就没答应你狮子大张口的二万两银子吗？
“打！”王兴恼怒的下了这道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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