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告了，奴家不告了！”小娘子面无人色的惨呼。
看上去很迷糊的县令一拍惊堂木，怒斥道：“岂有此理！堂堂朝廷七品命官，是你想告就告、想不告就不告的么？来人，上刑！”
惨绝人寰的叫声中，小娘子翻滚过钉板，除了一张脸，全身上下没有一寸好地方，处处都是血窟窿，虽然死不了人，但绝对能让铁打的汉子看了都打冷噤。
所谓民心似铁，官法如炉，真以为治不了小小的刁民？
“堂下妇人，姓甚名谁，因何事状告这位官员？”县令不得不打起精神问案，因为堂下渐渐汇集了不少围观的百姓。
小娘子跪地，两手艰难的撑在地上，眼里闪过怨毒之色：“回大人，奴家钱玉儿，神都人氏，家居石磨坊，靠浆补衣裳为生，今日正去烟行阁交回浆洗好的服饰，回来便遇到这位官爷，将奴家堵在里弄，一通非礼，若不是那几位哥哥听到奴家呼救，怕是……怕是奴家已经被……呜呜……”
“狗官，人面兽心！”有人在堂下带了节奏，自然一堆的唾弃蜂拥而至。
“巫监正，你有何辩解？”县令谨慎的看向巫恶。
巫恶漫不经心地开口：“用不着辩解，县令大人绕她走一圈便知晓。”
县令满脸的疑惑，却还是依言下来，绕着钱玉儿转了一圈，又皱紧眉头转了一圈，疾步上座，猛然一拍惊堂木：“来呀，把这刁妇重打二十大板！”
“大人这是为何？”县丞大惑不解的问话。
“打！”县令惊堂木拍得山响，丝毫不理睬县丞的问话。
正堂官暴怒了，衙役们敢不听话？当下打钱玉儿摁倒，水火棍抡起，打在钱玉儿身上，响声煞是惊人。
然而，巫恶却注意到，行刑的衙役看了县丞一眼之后，水火棍虽然打得山响，却是不伤筋骨，最多皮肉上看起来惨一点。
“大人，这是为何？便是要让奴家去死，也不能不教而诛吧？”伏在地上不动弹，钱玉儿面色凄苦的叫屈。
“本官眼没瞎，耳没聋，鼻子更没失灵。”县令森然一笑，慵懒的神情瞬间变成择人而噬的猛虎。“靠浆补为生，给烟行阁送浆洗的服饰？呵呵，你告诉本官，一个靠浆洗为生的布衣女子，是怎么用得起十两银子一瓶的一品香香水的？”
堂下一片哗然。
这时候凭谁带节奏都不行了，一身廉价的布衣，却用一品香香水，再没脑子的人也不会觉得这是正常现象。
钱玉儿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这，这真不是奴家自己的，是烟行阁的姐姐们让奴家用的。”
“烟行阁的姑娘虽然不缺银子，却也没慷慨到能把香水给一个不相干的人使用的地步，除非，”巫恶顿了一下，“听说猫儿姑娘的香水终生由一品香供应……”
“没错，就是猫儿姑娘让奴家试用的。”虽然知道这话题是巫恶提出来的，明显有着不妥，但饮鸩止渴，钱玉儿只能选择吞下这铒。
“刀芒，立刻去烟行阁将猫儿姑娘请来。”县令的命令让钱玉儿感到一丝绝望。
猫儿姑娘依旧如以往一般清冷，面对县令的询问，只是淡淡回话：“大人莫要侮辱猫儿，即便猫儿身为伎户，身份低微，却也不屑和月下楼的娼户勾搭。”
伎户，即是优伶，亦如同某一世界的明星，和那操持皮肉营生的娼户不可同日而语。猫儿姑娘若没有这份骄傲才叫咄咄怪事呢。
众皆哗然。
事情从源头便充斥着谎言，除了她们同伙，其他人都恍然大悟，不会再相信钱玉儿的谎言。
“问题是，即便她的身份有问题，也与本案的非礼与否无关吧？即便是娼户，在未得本人同意情况下非礼，依旧得治罪。”县丞阴阳怪气的声音付出，瞬间把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
巫恶笑得很灿烂：“县丞大人高姓大名？”
气氛有些凝滞，谁都知道这是巫恶恼了，准备和这县丞血拼的前奏。
“独孤摩珂，要不，这案子你来署理？”县令往椅背上一靠，满面的笑容，眸子里却闪过一丝冷意。本县懒得理事你们就当做软弱可欺了？真以为这粗浅的勾当就能坑倒朝廷重臣了？
原来是独孤家！
巫恶释然了，在阿丑的家宴上，太子就提醒过自己，独孤家有迁怒自己的势头。
在玉门关，独孤庄园毁于北胡人之手，这烂账独孤家肯定又算在自己头上，无他，相对其他人，自己更像个软柿子。
县丞独孤摩珂讪笑：“哪里，审案才是大人的职权，卑职不敢逾越。”
县令冷哼一声，目光转到刀芒身上：“我且问你，你是如何在最短时间赶赴现场，你到达时现场是何状况，一一从实说来。”
刀芒暗暗叫苦，只能硬着头皮出来回应：“回大人，属下是奉了县丞大人之命前往那一片巡逻，故而能及时抵达现场。属下到达时，钱玉儿衣裳凌乱，巫监正倚墙抱手而立，那几条汉子围堵着巫监正。”
县令意味深长地看了独孤摩珂一眼，目光扫向那群汉子：“本官且问你们，你们抵达现场时，现场是何状况？”
一名壮汉站出来：“回大人，小人兄弟去码头扛包回来，隐约听得有人呼喊救命，待冲过去一看，却见这位大人正撕扯这妇人衣裳，见小人兄弟过来，他倒是停止了撕扯，却也不离去，只是有恃无恐的依墙而立，小人气不过，想上去打他一顿，偏偏各位官爷就来了。”
是么？县令哑然一笑，轻轻摇头，颇为这些不知死活的人着急。
惊堂木拿起，县令正欲发话，堂下却是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县令不悦的问。
衙役班头匆匆跑上来，一脸的苦涩：“大人，有一老媪执意要闯公堂，属下拦不住啊！”
“没规矩！”独孤摩珂皱眉怒喝。
县令不在意地挥手：“一介老媪，还怕她扰乱公堂不成？让她上来。”
老媪确实很老，一头白发如银丝，满是褶皱的脸上印满了风霜，上到公堂，放下拐杖，磕头跪拜，方向却不是县令县丞，而是对着巫恶。
默不作声地磕了三个头，待巫恶将老媪扶起，老媪一言不发的走到那出列的壮汉身前，拐杖一下又一下的敲在壮汉身上，壮汉却是不声不吭，却闪避都没有。
“老人家这是为何？”县令觉得有些稀奇。
老媪揍到揍不动了，才气喘吁吁地回答：“回大人，民妇高林氏，现年七旬，先夫早故，只拉扯得一子高无愧长大，家境自是不佳，前几个月民妇腿肿如柱，家中一贫如洗，听得东市毒医馆诊治，不开药只针灸的话，诊金自愿支付，一文不少，百文不多，这才壮起胆子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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