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手上的指环冷冰冰硌着指骨,他又想起了卫洵,想起了自己重生以来陪在对方身边的日子。
他不能死,为了三哥,他也一定得好好活下去!
沐嘉树用力咬紧了嘴唇,鲜血渗出,有几滴顺着下颏流下来,也有几滴留在了唇齿之间。
血腥气和疼痛让他打起了一些精神,沐嘉树用力地抓紧了木板的边缘,参差不齐的木刺扎进了他的掌心里,很疼,但是这样一来,只要他快要松手,都会被这疼痛刺激的重新清醒。
一定要坚持住,要活下去,只要把最难的这一段熬过去,后面一定会好起来的!
黑暗中,沐浩倡看不清楚沐嘉树在做什么,但也好像意识到了一些,他换了个位置,用抓住沐嘉树的那条胳膊卡住木板,另一只手开始拼命地划水,顺着风向尽力向岸边划过去。
他一边划水,一边说话,虽然声音有些不自觉的发抖,但是力求让自己每个字都说的清清楚楚:“大哥,你累了吧,你累了就别说话,也别睡,我说话给你听吧……原来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在美国的日子……小的时候我身边几乎没有亚洲的孩子,和他们外国佬经常玩不到一块去,那时候听妈妈说我还有个大哥,其实我心里很高兴,我特别希望你来陪我玩,可是你老也不来……我之前有一次故意气你,跟你说妈当初是不待见你才不带你出国,也不回来看你,其实是骗你的。她可惦记你了,没事就拿着你的照片看啊看啊,有一次我把照片撕了,挨了她一个耳光……我也一直都没说,她死的那天是给我过生日,去外面买了一个蛋糕,从红灯区那里抄近路的时候,被人给捅了……要是你今天也为我出点什么事,那我……”
他的手臂几乎酸的抬不起来,身上的伤口也在丝丝拉拉地疼着。可是真奇怪,在看不见尽头的汪洋之中,在这个简陋的破木板上,往事铺天盖地,他居然头一次感到内心的安宁。
不再犹豫徘徊,不想再衡量究竟是谁救了谁,谁胜谁负,他只是全心全意地想,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一定要把沐嘉树活着带回去。
原来真正的亲情不需要算计就可以得到,原来沐浩倡并不是一个无人在意,亲缘淡薄的孤家寡人,这个世界上,终究有人即使拼了命也愿意让他活下去!
一直寻觅的东西就在身边,那么以前为什么不明白?为什么要恨,要算计?
黑暗中,脸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滑落,沐浩倡嘴里尝到了咸味,他拼命地划水,并没有用手去擦:“你说得对,今天咱俩共患难,你死了我也活不了……我活着没脸去见爸爸,死了没脸见妈妈,所以哥,千万不要啊,我可是很怕死的……”
沐浩倡哽了一下:“我错了,我以前真的错了。这些都是我的报应,求求你,你给我个机会吧……”
他的手被人反握住,沐浩倡满脸是泪地抬起头,沐嘉树温和地说:“快要到岸上了。”
沐浩倡猛一抬头,极东之处已经露出了些许熹微的晨光,一片葱茏的绿色植物就在不远处的晨风中微微摇曳。
仿佛一下子看到了生的希望,沐浩倡欣喜若狂:“太好了!”
他拼命向岸边靠过去,扒上土地的时候他松开木板,回头扶住了沐嘉树。
沐嘉树皱了下眉,也放开手,木板的一侧已经被他按出来了两个血手印。
沐浩倡想把哥哥拉上去,可是大概是心里放松,他这一松劲,居然手脚发软,这一拉就没拉动。
沐嘉树知道沐浩倡身上本来也有伤,刚才又划了那么长时间,估计这个时候也是强弩之末了。
在沐浩倡又一次拉他的时候,沐嘉树一边配合地将胳膊递过去,一边用另一只手用力按着地面,竭尽全力地往岸上爬。
等他上去之后,两个人都是一下子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经历了什么艰难的斗争。
沐浩倡只歇了几分钟,就又从地上爬起来,半跪在沐嘉树旁边看他的伤。
沐嘉树后背朝上趴着,觉得沐浩倡正在轻手轻脚地扯他后背的衣服,血肉和衣服黏在一起,沐浩倡这样一扯立刻疼的他一激灵。
沐嘉树道:“别费劲了,现在没有药,咱们又都不懂怎么处理伤口,伤的话就那样吧。”
沐浩倡在他身后沉默了一下,说:“这里风太大,又不安全,我背你往里面走走。”
沐嘉树摆了摆手:“扶我起来。”
沐浩倡把他架起来,沐嘉树没有让他背,借着沐浩倡的力气,两个人一点一点向里面挪去,他额角的冷汗落下来,打在沐浩倡的脸上。
走了一会,面前有一棵枝叶浓密的大树,既挡风,又隐蔽,沐浩倡实在不想让沐嘉树再走了,连忙说:“就这里吧,我看这里很好。”
沐嘉树已经到了极限,点了点头,扶着树坐下,几乎是一下子就昏死了过去。
沐浩倡吓了一大跳,跪在他身边:“哥……哥……”
沐嘉树没有动,沐浩倡摸摸他的额头,发现滚烫,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急的在他身边转了一个圈,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他身上,想了想,又使劲把衣袖撕下来,沾湿之后给沐嘉树擦脸。
擦了两下,沐浩倡把浸湿的衣袖搭在沐嘉树的额头上,转身跑到旁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长着很多桑葚,他摘了一大把,将果汁一点点挤在沐嘉树的嘴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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