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芪鸢么？”穆达的唇在寒风中抖动着，目眦尽裂：“她终于，还是选择死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是不是？”
“是！”陶青坚定道：“因为她今生今世，就只爱过祁连一个人。王上，你从来没有得到过她，又何必患失到这个地步呢！”
“我还以为，中原的女子都像她那样冷傲，薄情……”穆达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剑，上面鲜活的血已经渐渐凝成了墨色。
“王上，你与洛凉书……哦，就是七殿下梁亦真，是表兄弟吧。”陶青大着胆子走上前去：“我想，他此一生亲缘甚浅，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兄弟之间嫌隙升起，手足相残了。
两国家的共存之道，为什么就不能互赢互信呢？”
“要我对你相信，可是你却让我的王妃与别的男人合葬！”刀光一现，染血的锋刃骤然加上了陶青的脖颈！
原来这世上的好些恩怨情仇，不过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陶青！”
“陶青！！”
“陶青姐姐！”
陶青闭上眼睛，唇角微微扯出一丝微笑：“王上，如果你要杀我，你的子民们，也不会同意的。”
就在这时，人群潮动了起来：“王上，不能伤害陶青姑娘啊，是她救了我们。”
“王上！陶青姑娘教了我们很多东西，你不能杀她！”
面对那鼎沸的指责声，穆达依旧沉默。也许他是在怀疑自己所为的对错与否，也许他只是单纯地在想：成王败寇，本就是不变的定律。
“王上，放了我吧。”陶青面不改色地微笑，她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子淡然地面对着死亡。
虽然她有太多太多的遗憾，不愿意闭上不瞑目的眼睛。她肚子里有了爱人的孩子，她眼前反反复复出现着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庞，她们承载了太多的希望，太坎坷的命运。
这是最后一战，并不只属于男人们的热血厮杀。
“放了我吧，让我，给你们做点吃的。让文惜姐，帮你们看看伤。
你会明白，老百姓的生活，本该是怎样的。也会明白，大梁王朝的强大，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地理位置占据了天时地利。
而在于，为王者，为君者，该有一颗怎样的心。”
放到这之前，陶青就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唇齿一开一合，她仿佛能看到洛凉书站在自己面前的笑颜。
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危险，他总能用最不靠谱的方式化险为夷。
这一次，就算你不在身边，我也能保护好我自己，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可是你忘了一件事，所有的胜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穆达并没有把架在陶青肩膀上的剑收下来，反而示意身旁的副将，将另一把刀压在了文惜的脖子上。
“很好，就让他们自己选一次吧。”
二选一……陶青倒吸一口冷气，却在寒冰刀剑的逼迫下，慢慢转身，面朝断龙石的出口！
记忆回旋，场景重现。
陶青凄然一笑，看着文惜道：“文惜姐，这一次，说什么都要先救你。”
“混蛋，你放开她们！”楚傲起身上前，却投鼠忌器，丝毫不敢大意出手：“是男人该在战场上真刀真枪，落魄逃到后方挟持女人算什么本事！”
“楚傲，你别跟着添乱了。”陶青看了他一眼：“保护好公主，我们……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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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追出了二十多里，他们应该已经弹尽粮绝了。”洛凉书勒住马，回头看着祁烈和身后的二百精骑：“这是黄龙一战，务必不能放虎归山！”
“七殿下，穆达逃往的方向……”祁烈接过副将手里的地图，眉头突然紧锁在一起。
“那是流沙谷？！”洛凉书倒吸一口冷气：“快，所有人全速——”
当陶青再一次看到眼前人的时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却让她仿若相隔了两个世纪。
他瘦了些，征战的奔波把疲惫写满在清俊的脸上。
衣甲有些破损，但远远望去，该有的英姿却丝毫不输阵。这是陶青第一次看到他衣着战甲的样子——
初相遇时在家里的池塘边囧囧想见的一幕，突然就像过电影一样出现在脑海里。
如果……他真的就只是一个单纯的逗比书生……该有多好？
可是命运与相爱有关，与假设无关。
“洛凉书！你这个大混蛋！”陶青含着泪，和风叫嚣：“哪有人像你这样，吃干抹净不给钱！转身就跑，连句话都没留下！
现在我肚子里有孩子，你认不认他当爹——啊，不对，你认不认他当儿子——”
能在被挟持的生死之间还闹出这样笑话的人，只怕全天底下就只有陶青一个了吧。
洛凉书庆幸自己何德何能，今生能娶到陶青为妻。
“我知道错了，所以我……赶在你生孩子之前回来，因为我一直都很想知道，小孩子出生前就有手指头，还是后天长出来的。”
“呵呵，那你等着先看文惜姐和祁大哥的孩子吧。他们的先出生！”
无论是百姓还是士兵，无论是敌方还是己方，所有人都被陶青两人的对话硬生生雷到了——阵前喊话见过，情意绵绵也见过。
却没想到，这两人居然在如是危机之下，用最大爱的方式，抵御着原始的暴力和生死悬念！
救文惜还是就陶青——
这个困难，不能留给他们第二次。
陶青微笑着回头，看了看文惜看了看楚傲，又看了看前方的祁烈和洛凉书——
什么叫生死不惧，大义凛然。
这一次，我不需要你们保护！
毫不犹豫地冲开了挟持，陶青脱身往前跑。距离很近，目光很远。她只想要回到那个男人的怀抱里，哪怕……下一秒就永远闭上眼睛。
“陶青——”
“不要——”
冰冷和刺痛本能地落在她瘦削的脊背上，耳边箭雨如蝗。陶青坚持没有闭上眼睛，因为她好舍不得眼前的这个温暖怀抱。
洛凉书，认识你一场，生死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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