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衣笛声一起，酒宴上正觥筹交盏的众人忽然静了下来。
琴棋书画向来样样皆通的房玄龄，闻得笛音，竟一时呆立，只喃喃道：“这曲，竟如此通达心意。”
不经意间，宇文仕及的面上已满是泪水，端着酒盏的手微微颤抖：“为此曲，仕及当浮一大白！”
长孙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乃掷于案几上，只道：“拿洞箫来，我与潇兄相和！”
杜如晦点头道：“不若我等一起相和罢！”
秦琼长身而起慨然道：“为潇兄弟此曲，秦某愿舞锏以应此曲意！”
张公瑾道：“公瑾素来不通音律，但这曲子听着舒畅，公瑾亦愿舞剑为诸位兄弟助兴！”
梅林外，李靖和钱林正欲将李世民扶上马车，李世民却忽然一把攥住李靖，直道：“李卿家，子衣当初来洛阳，是你所荐！如今，你却又助她远离庙堂，白白浪费她的一身才学！你如此行径，难道不是有违初衷么？！”
李靖朝钱林使了个眼色，钱林笑嘻嘻道：“李大当家的好走，林儿不远送了。”言罢，向梅林中折返而去。
李靖方抱拳道：“大当家的，微臣当初荐子衣，不仅缘于子衣才学，更是与子衣志向相合，如今，子衣志在江湖，不在庙堂，李靖亦从其志。微臣之心，明月可鉴，一如当初！”
“难道朕的心不是一如当初么？”李世民苦笑着摇了摇头，“当初与众位兄弟患难与共，如今天下太平，与朕一起共享富贵不好么？”
“陛下，人各有志，恳请陛下成全子衣！”
“成全她？可谁来成全朕呢？”李世民叹息道，“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臣下不敢！”李靖急忙跪下低首道。
“朕若强要你，”李世民缓缓凑近了李靖，双目骤然精光大盛，一字一字道，“今夜将子衣送来给朕，若何？”
李靖抬头望了望李世民，轻声道：“陛下，请恕微臣不能行此事。臣，宁愿一死以谢陛下！”
李世民盯着李靖道：“朕听闻，当日你攻打硖州之时，日久无功，父皇曾下诏许绍欲问罪于你，天策府内得到消息时，诏书已然下发，众人俱都以为，你和红拂凶多吉少。却不料，你提早向许绍陈述军情和攻敌之策，最终化险为夷。后来，朕才听说，拟诏之日，正是父皇召见子衣之时，凑巧的是，子衣的贴身侍卫也在当日突然远离长安，日夜兼程赶往硖州而去。如今，你是甘愿一死，来报子衣救你夫妻二人之恩么？”
李靖昂然道：“当日之事，全是微臣自作主张，与他人无干。惟请陛下治臣之罪即可！”
李世民哈哈大笑：“李卿家，你是怕朕治子衣的罪吧？朕若真要问罪于她，只怕她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李靖一怔，李世民已俯身扶起他，微微笑道：“李卿家果然是未忘初心！有你们这样的兄弟，这样的臣子，朕何其有幸！”此刻的李世民，哪里有半点儿醉态？
“陛下！”李靖方明白过来，不禁心头一热，早已双目含泪。
这时，一阵笛声传来，意气扬扬却又荡气回肠，在幽静的夜色中听得格外清晰。
李世民立在马车旁，侧耳倾听了一刻，乃道：“此曲不似近世之音，想必，是子衣在吹奏罢？此曲何名？”
“爱江山更爱美人。”李靖恭身回道。
“如何？！”李世民蓦然回身直瞪着李靖半刻，却见李靖含笑不语，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子衣，也果然还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子衣！”
李靖上前一步，望着李世民一字一字道：“子衣亦托微臣转告陛下：子衣待陛下和大唐之心，一如当日洛阳之时！此生，断无更改！”
月下的李世民身躯一震，挺拔的英姿已是耸然动容，只低回道：“她真的这么说？”
“是！臣不敢妄改一字！”李靖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世民无声地笑了笑，忽觉眼角似有什么东西湿湿的溢出，不经意间拭了拭，才发现已泪如溪流，只喃喃自语道：“你们这些朕的生死兄弟，一个个都初心不改，朕又岂会更改？”
“微臣恳请陛下成全子衣！”李靖再次抱拳道。
李世民也不答话，只负了手，转身望着梅林深处的篝火：“李卿家，你看这梅林下雾气氤氲，而众人在月下饮酒作乐，仿佛凌于烟云之上，逍遥快活似神仙一般。”李世民转过身来，望着李靖道，“朕一直在想，有这样的兄弟与臣子，朕该如何相谢？今夜，朕忽然想通了，待他日朝廷府库充足，朕要在长安建一座凌烟阁，将你们这些兄弟的画像都绘于阁中，朕要与你们日日相伴！”
李靖一震，半晌拱手道：“陛下！臣等何德何能！”
李世民摆了摆手，示意李靖无须再多言，只转身轻快地登上了马车。
李靖正欲示意众侍卫起行，李世民却忽然自车中探出头来，微笑道：“朕也托李卿家转告子衣：凌烟阁中，也会有她潇子衣的一席之地！”
“当家的，你醒醒！我和宝儿怎么办啊？”妇男拼命摇着昏倒在地的女家主，哭得捶胸顿足六神无主。
宝儿倒还镇定些，稍稍察看了下自己母亲的情况，试着掐了掐人中，片刻过后，那女汉子老娘果然缓缓醒转。
“当家的，当家的！你可醒了，吓死妾身了！”妇男欢喜地扶起自家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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