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跃进认识老林刚好两年。
老林是东滨市绿林地产公司的老板，在金鑫证券的老码头营业部有一个VIP贵宾室。
为了长久维护住老林这个大客户，老码头营业部的总经理费尽心思牵线搭桥，让老林和王跃进成了业务朋友。
在两年的业务交往中，王跃进了解到，老林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无利不起早的商人。
老林打电话约王跃进来海港酒楼吃晚饭的时候，王跃进就知道，老林一定又是想问他股票市场的未来风向。
想着自己最近要换房子，而老林手上又有的是上好房源，王跃进就爽快应了约。
可直到汪志凌和顾贵被服务员带进包房，王跃进才知道老林宴请的客人不止他一个。
王跃进没有刻意打听过汪志凌，但金融圈就那么一点点大，汪志凌的名声，是几个券商同行在开投资策略研讨会的间歇，随口告诉王跃进的。
王跃进是正牌军出身，对同行们口中的新生代草根股神——汪志凌，他没有放在心上。
见面第一眼，王跃进对汪志凌也谈不上有好感。
但是，汪志凌会相惜同行，还没开席，他就帮着王跃进先劝退了一瓶茅台酒。在饭桌上，汪志凌也一直不劝王跃进喝酒。每次添酒，他还像是看不见王跃进的酒杯似的。
这几点关切，让王跃进对汪志凌有了一丝好感。
汪志凌为老林斟好酒，刚一落座，王跃进便笑望着他，真诚而亲切地问：“小汪，你最近做得怎么样？”
王跃进的这句话，虽然听起来比先前他对汪志凌的褒奖随意很多，可汪志凌却真切的感受到，王跃进的亲切是真诚的。
想到自己先前妄加揣测，差点把王跃进归为是和老林一路的人，汪志凌的心中不免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汪志凌略带愧怯地笑了笑，谦诚地低声说：“还可以。但是，我还是觉得自己以前书读得太少了，想多看点书，充实自己。”
“你最近看的是什么书？”王跃进问。
“格雷厄姆的《聪明的投资人》。”
王跃进听了，点点头，两眼含笑地说：“嗯，很好，是股神巴菲特最推崇的书。他说读了这本书，他就好像见到了光明。我也读过，挺不错。可惜我读晚了，我是在二十二岁那年才读的，而巴菲特他老人家十九岁的时候就读了。所以，我的眼睛没有巴菲特的眼睛那么明亮，在投研上我离他还差得太远。”
老林呵呵笑着，插话奉承：“王总，你是中国巴菲特！”
王跃进岂会没有听过马屁话，他不理睬老林，笑容还扬给汪志凌看，话也还说给汪志凌听：“小汪，你比我当年看这本书的年纪小，你好好看，巴菲特极力推崇的那些书，你都要好好的看。希望，不用太久，你的眼睛就能比我的更加明亮。”
王跃进的这一通真诚鼓励，让汪志凌听得劲头十足。
“谢谢王总鼓励，我一定好好努力。”汪志凌像幼儿园小朋友似的，极其认真地说。
王跃进无声大笑。那笑容，有点像兄长对听话弟弟的赞扬。
紧接着，王跃进又知天命似地说：“不过，我想告诉你一点，不是打击你。巴菲特的投资理念可以被观察，可以总结规律，也可以被重复。但是巴菲特的成功只能被描述，基本上不能被重复。投资就像是在大海里捕鱼，每次捕到的都是不同的鱼。如果海域不同了，能捕到的鱼就更会不同。所以我个人认为，巴菲特的智慧我们要学习，而且要做到熟知。但我们，至少我，复制不了他的成功。因为，我确实没有巴菲特的智慧。”
王跃进说这一席话的神情，其实挺轻松淡然的，可汪志凌却听得一脸严肃，还一边听，一边若有所思地点头。
王跃进也略微沉思了片刻，随之，他的脸上竟然显露出比汪志凌更加严肃的神情。
“还因为海域不同。”王跃进用极慢的语速，一字一顿地补充说。
“海域不同”这四个字，字字如同喷雾棒，在汪志凌的眼里喷上了一抹浓厚的失望神色。
他听明白了王跃进在指什么，也明白了自己没有爱因斯坦的脑袋，就算使出头悬梁锥刺股的勤奋劲头，他也不可能成为巴菲特，哪怕是中国版巴菲特。
王跃进看在眼里，忙为汪志凌打气：“不要灰心，做不了巴菲特，你可以通过努力，让美国人也知道中国有个汪志凌呀。事在人为，想都不敢想，才是彻底认输。我有一句自我励言，送给你做见面礼，勤奋才能带来好运，财富一定源自专注。”
汪志凌恭谦致谢：“谢谢王总提点，您给我的这份见面礼，让我胜读十年书。我能不能再请教您一个问题？”
“问吧。只是不要跟哪些投资者一样，也问我明天哪只股票一定会涨。”王跃进不可奈何地笑着说。
汪志凌端庄姿势，端正态度，诚心讨教：“我想问您的是，您的投资理念是什么？”
“嗝儿！”一个幸福的饱嗝，终于让顾贵爱不忍释地放下了筷子。
汤足美食饱，带给顾贵幸福得整个屋子都装不完了的满足感，也带给他浓浓的困倦感。
而王跃进讲的那些投资智慧啦，投资理念啦，大海里捕鱼啦，等等等等，则更像是哄顾贵入睡的催眠经。
可顾贵毕竟不是三岁的孩子，他分得清场合。
顾贵知道，他此刻再怎么想睡，也不能像第一次跟汪志凌去证券营业部大厅听投资大课那样，坐在最角落里，旁若无人地打瞌睡。他强撑着眼皮，垂着头，百无聊赖地轻轻掐着自己的手指头，用微痛感驱赶自己的睡意。
“来。”老林把一支中华香烟递到顾贵手边，笑嘻嘻地说，“让他们聊他们的，我们两个来抽一根饭后烟。”
顾贵接下香烟，局促不安地将香烟搁在装满了蟹壳的骨碟旁，拿起打火机，打着火，双手合护着火焰，恭敬地捧奉到老林夹着香烟的右手边。
“谢谢林总！我帮您点上。”
顾贵谦卑地说着，心里却在暗暗琢磨：“老林对我笑得这么亲切，他是又要给我赚快钱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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