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六道：“放屁。不是还说同吃同歇同在吗？让你去和军奴同吃同歇，你干不干。”
李鹿又是长叹一声：“我的兄弟啊。”
他喃喃把从军的誓词背了一遍：“将军，战士，奴隶。商人，耕者，世家。我们有相连的血！呸，放屁！”
福贵接了下去：“我们是冰火的试炼，是百锻的铁。”
来顺说：“我们封疆四境，捍卫九邦，守我家眷喜乐平安，护我国运万世绵延！”
文勇低声说：“刀剑都对着自己人了。军奴也恨透了咱们。上战场不忙着杀敌，先背后来一刀杀咱们报仇。”
话传到白明起这里，白明起就接着把誓词背下去：“不计私仇，不纳阴赏，不惠妻子，不结党已！”
薄紫没有接。下一个人继续接：“生于卑微，竭力征战，托付性命，互照肝胆。”
又有人接上：“同生，同战，同在！北军万众，血脉相连。”
“同吃通歇。”来顺低声说：“我从来不敢到军奴营去。他们的将军下了格杀令，没事进去的人会被乱棒打死。动手的军奴太多，上头不敢全杀，最后死了也是白死。”
帐篷里一片沉默。李鹿突然大吼一声：“替我兄弟喝酒！”
他一仰脖，将那灼烈的粗酒大口大口灌进口中，晶莹的酒液倾倒出来，淋漓的洒在他的胸口。李鹿一抹嘴说：“痛快！陈郁那个王八羔子，吃肉要吃大块的，喝酒要喝烈的，老子从来都抢不过他！现在痛快！老子自己喝！”
没人说话。只听得到帐篷外北军交叉的猎豹和刀刃大旗，在草原夜风中抖震翻卷，发出呼啦啦的声音。
在这两面大旗下，从军的誓言每一天都有人念诵。有人念诵为受罚，有人念诵为封赏。还有人念诵，为那旧日情谊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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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入了夏。
昨夜里一场大雨，早晨起来白茫茫的到处都是水雾。蔚蓝的天际迸射出一道金黄的阳光，照到水雾里，劈裂成金黄的细针。
等太阳高升，水雾散去，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李鹿带着他们这一小队人，在朦胧晨雾中正慢腾腾往工事走。自从出了赤哈部偷袭的事，他不敢再让手下分散行动，每天只是派几个人出去搂草打兔子，其他人索性跟着军奴一起干活。打回来的猎物也分了军奴一半，真有蛮族来袭，至少让他们有力气跑。
在他们队里，军奴和兵士的关系微妙的有了缓和。
白明起和乌恩远远的走在队伍最前方挖野菜。早晚温差大，白明起披了件薄薄的披风。他见到能吃的野菜，就指挥乌恩蹦蹦跳跳的跑过去摘。
“白明起！”乌恩又采了一大把哈勒海拿给白明起看，边问：“为什么要吃野菜啊？我问了别人，他们都不吃的。”
白明起早晨一直有个头晕的毛病，他不愿意多说话，简短的答：“菜也要吃，肉也要吃。”
乌恩就拿眼睛示意身后的薄紫，说：“你是不是给他做的？他是你什么人？”
白明起并不答，反问：“将军是你什么人？”
乌恩快乐的说：“你说秦夺吗？是我哥哥呀。”
又道：“秦夺说，他们俩是一类人，两个人里只能活下来一个。秦夺说他不会输，你猜为啥。”乌恩很神秘的凑到白明起身边，扯着他的袖子：“你猜，你猜啊。”
白明起毫无兴趣，顺着他的话问：“为啥。”
乌恩继续快快乐乐的说：“秦夺说他有弱点。他得先保护一个人，再想杀人的事。一心不可二用，他必死无疑。”
天哪！白明起顿时头大了一圈。他无精打采的说：“你回去告诉你哥哥，叫他歇着吧，别来招惹薄紫。”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进清晨的浓雾中。乌恩看到了大片的哈勒海，很是开心，对着白明起使劲挥手。
白明起走过去，站在那里感受了一下，说：“起风了。等雾散了再采吧，什么都看不清。”
乌恩抬起头说：“等雾散得什么时候！”话音刚落，一阵微风吹过来，将浓雾扯开一丝缝隙。乌恩突然表情凝滞，整个人僵住了。
白明起莫名其妙，他一抬头，先看见自己的队伍已经站在十丈开外，和他面对面。所有人都僵在那里，每个人的眼睛中，都流露出万分的恐惧。
又一阵风吹来，将浓雾帘幕撕了一层。白明起缓缓回头，他一下子浑身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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