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早上，正在安排手术的当口，那对年轻的时常犯了毒瘾呵欠连天的父亲和六神无主的母亲却失踪了。小孩因突然没了“毒源”又哭闹不休，医护们只得轮番上阵安抚，贾严和宜仕嘉更是搂着孩子在屋里转圈儿，被折腾累了，再转手交给对方歇上一会儿。只有白方方成了大闲人，同事们嫌她不够有母性，抱小孩的时候两只手离得远远的，像捧着一只烫手山芋，都怕她把人给摔着了，不敢再将小孩交给她。白方方回想以前轮转期，在儿科的体验永远是最痛苦的经历，是她内心的阴影和清晨时分的噩梦，也因此，她更坚定选择了让病人绝不会开口吵闹或随意表达情绪的工作模式。
白方方一边在旁瞧着，一边估算这小孩多早晚能长到可以手术的体重标准。她因赵成才钦点自己一同参与手术的事，很有些兴奋，这是她头一次脱离陆教授的掌控给这么小的婴儿进行先心手术，一想到这儿，她便觉得生活又充满了希望。
直到贾严探究地看了她一眼，白方方忙呈现出和众人一样的悲悯神色，问：“可怜啊，孩子的爷爷不会也不来了吧？”
宜仕嘉想起这事，气道：“多半是的！怕花钱就跑了！呸，只管生不管养的东西！”
贾严开口：“小儿先心手术有基金支持，也就戒断治疗要花些钱……”
不多时孩子爷爷回来，没见着儿子倒不暴躁，只是抱着孙子叹气，又见赵成才来查房，忙从怀里掏出四处筹来的钱交给赵成才。赵成才没接，只是问：“这多少呀？”
孩子爷爷说：“得有四、五千了。”
“这哪够呀。”
孩子爷爷脸色灰白，沉默地用手去揪头发，“我再去借借看……”
赵成才忙拦住他，“孩子太小了，先赶紧做戒断治疗，等体重达标再安排手术，你先去缴费，有多少用多少，其他的以后再说。”
孩子爷爷连忙应承下来，转身出了门。
一时又有人过来敲门问：“之前是谁报警说这儿吸毒人员？”
众人回头瞧，是两个穿制服的民警。
贾严说：“是我报的警。”
“人呢？”
“跑了。”
警察也有些无语，赵成才随即递上小病人登记入院的家庭住址，说，“这种情况我见过几次，把孩子老人扔在医院，所以这小夫妻俩也多半不能往家里跑，只怕这会儿已经出了县城。”
俩警察只得写了个电话号码交给他们，“以后一有发现就打这个电话和我联系，外面街上才发生了一起爆炸案，初步怀疑和这些吸毒人员有关……”
众人吃惊，宜仕嘉结巴地问：“怎，怎么昨晚是爆炸啊？我，我们还以为谁在放爆竹……”
白方方算了下时间，昨晚听到爆炸声响的时候，沈烈刚走不就，他开着车多半是上了那条主干道。
她忙道：“请问有人受伤吗？”
两警察摇头，“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外面的路被封了，大家注意安全。”
白方方感觉不妙，立时出门拨电话，那头久久没人接听，再发消息，依然无回应。在看微信群里，沈家父母正隔空喊话他们家儿子注意身体吃好休息好等大小琐碎事情，当然还捎带上多照顾白家小妹的客套话，沈烈那方也全无回应。白方方看着心里直打鼓，想：叔叔阿姨，我哪还敢让他照顾？指不定是我坑了他呀。
她想到这儿，颇有些坐立不安，干脆请了假一路小跑去主干道上，果然瞧见出事地点被人围了一圈黄色警戒线胶带，几名警察正在现场勘探，除了警车，再没见着其他任何车辆。白方方走近些，看见路边杂乱的轮胎印记，一排被车轮压塌的篱笆和矮树，以及不远处被炸出的土坑，想是出事车辆已经被拖车给运走了。她还想往前去瞧个清楚，立马有人上来拦住，一个警察挥手赶她，“快走快走，这里不是看热闹的地方。”
白方方正要开口询问，忽然有人招呼她，“白医生，你怎么来了？”
白方方一看，“你怎么在这儿？”高勀忙朝她走过来，手上戴着和其他警察一样的塑胶手套，虽然是穿便装，白方方却也知道了，“……你是警察？”
高勀点了点头。
白方方心想还好遇见熟人了，连忙向他打听，“昨晚爆炸有人受伤吗？”
高勀说：“死了。”
“死了？”
高勀：“要是受伤了就直接送你们医院了，已经死透了，拉去尸检了。”
白方方顿时呼吸不畅，“谁死了？是谁？”
高勀见她这样感到奇怪，一时没答话。
白方方磕巴，“不会是，不会是昨天那个何人打架胳膊受伤的人吧？你俩，和你昨晚一块走的那个……”
高勀越发好奇，“你这么关心他……你俩认识啊？”
白方方冷下脸，“我就问你是不是！”
高勀忙说：“不是，不是他……”
“真不是？”
高勀：“真不是。”
白方方似乎松了一口气。
高勀忙问：“你怎么会认识他呢？”
白方方懒得多说：“也不算太认识。”她觉得自己说这话没毛病，又顺口一句，“医者父母心。”
高勀说：“我也受伤了，那你惦记我了么？”
白方方反问：“你是伤了脑前额叶还是杏仁核？”
高勀觉得她这话问得奇怪，权当她在揶揄自己，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越发胡诌：“白医生，我跟你说，昨晚那位是□□上的哥们儿，杀人越货什么都干，你以后见着了，可得绕着他走知道吗？我不跟你开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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