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几天的时间已过，此时的言城与林萧两人已经远离了燕京地界，徒步走在前往秦山的路上。
秦山是位于华夏南北分界线上的一座高峰，距离帝都燕京千里之遥，一路上林萧似乎已经忘却了解开身世之谜后的愤怒与悲伤，只是沉默的时候居多，紧随着师父的步伐，餐风露宿甘之如饴。
林萧不知道为什么提前去秦山，也不想问，几天的路途纷乱的心境却已经渐渐平复下来，平心静气地感受着沿途的山川河流，以及那一张张不需要铭记的陌生面孔。
起初林萧以为师父是想以这样的方式提升他的心境，到后来才知道其实这样的历练已经对他不起什么作用，也就断了沿途修行的念头，安心地走着路，什么都不去想。
半个月后的一天，当抵临一座直插入云的山峰脚下时，林萧平静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悸动，想不到一马平川的中原之地居然还有一座如此险峻的高峰，世界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呆呆地看了一会，林萧看到师父已经向前走去，看那背影怎么都觉得有些萧瑟，暗叹一声便跟了上去。
也许攀登这么一座四面陡峭的山峰对于常人而言难如登天，但对于言城和林萧而言却并不算什么，也不见两人借助什么工具，一腾一跃间飞快地沿着刀削般的岩壁稳步向上，直至两道身影先后彻底消失在云雾之间。
山高风紧，气温也随之骤降，在即将到达山顶之处已经覆盖了一层经年不化的白雪，犹如一下子从春季跌回寒冬。
让人意外的是从下往上看尖削的峰顶却有着一块面积很大的平整露台，当林萧双脚踏上时，心里不免啧啧称奇。
言城临崖而望，矫矫身姿渊渟岳峙，随风摆动的长衫猎猎作响，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林萧从来都认为天底下没有一个人能比师父更有气质，那种不需要假装而自然流露出来的风范无能能比，如果时间倒退百年，那将是一个如何潇洒风流的奇男子。
笑了笑后林萧漫步走了过去，稍稍落后半步与言城并肩而立，一同看着云雾之间渺远而朦胧的远方，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古人诚不欺我。”林萧忽然感叹道，颇显得文绉酸腐。
出奇的是言城并没有出言数落，目光反而更幽邃了几分，淡淡地回应道：“也许会是高处不胜寒。”
林萧并不能很快地体会到话里的意思，但当看到师父眼中的那抹淡淡的孤独时，才终于明白了过来，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这类人已经站到了世界的巅峰，而且一过就是百年之久，如果没有那四人的叛出，真不知道那是怎么样一种枯燥无味。
“师父觉得寒吗？”一路上林萧已经换了称呼，不再像以前那般随意，仿佛一夜之间遍历沧桑之后的顿悟。
“寒有何用，还不是想死死不了。”言城的回答依旧平淡，声音一顿又道：“也就这个地方或许还能留些挂念。”
“百年里您去了很多地方吗？”
“该去的都去过，不该去的也差不多了，都那个样，没什么新奇的。”
“所以您经常会回来这里看上一看？”
这句问林萧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下意识地朝他看去，心里有些奇怪，却没有再问下去。
……
……
许久后，言城长长地叹了口气，似有怅然积郁于胸挥散不去。
“很久之前，有一个宗门命曰‘道门’，而我与漠尘是道门的最后一届弟子，同为师兄弟，百余年前的一天道门却一遭尽散，所有人都消失了，不知缘由，只剩下我们两人。”
林萧瞬间动容，万万没想到师父身上还有这样的一个秘密，更没想到他会将这些告诉自己。
“消失了？”林萧想不明白这指的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问道。
“消失了就是消失了。”言城再次叹了口气，闪动的目光中泛起回忆之色，缓缓说道：“匆匆已是百余年，华夏几度山河破碎，而在这百十年里我与他也从一个小小知微步入破妄，再到如今已是将破妄练到了极致，那般诡奇之事，我二人苦寻至今仍不得其解。”
“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事？”林萧听得有些目瞪口呆。
“诡奇之事何止于此。”言城摇头苦笑起来，好像想起了当时遇到某件事时的表情，几乎和他一般无异，都是难以置信。
“你现在练的那三卷功法，其实是我写下来的，并不是从哪里得来。”言城扭头看向林萧，云淡风轻的样子却像是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什么？问天决是您创造的？”林萧显得无比的诧异。
“问天决……”言城低声念叨了一遍着三个字，随即又摇头笑道：“可是说是我创造的，但严格来说又不是我，因为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脑中，而且想忘都忘不掉。”
“所以就用笔写了下来？”林萧明白了一些，但又更疑惑起来，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一部功法的诞生无不是前人经过长时间的感悟与总结而来，哪会平白无故地冒出来，简直匪夷所思。
“那时我正在闭死关，冲击破妄的关口，但在此之前已经经历了数度失败，但就是那时，我突破了，而且没有任何阻碍，甚至可以用莫名其妙去形容，几个月前后漠尘也成功了，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就在这里。”言城转头看着四周熟悉的一切，沉声说道。
“那为什么漠尘一意要抢夺这三卷功法，难道他不知道其中要害吗？”
“为了天命境，其实他要抢的不是前三卷，而是后面的两卷……因为第四卷我练了，而且第五卷也在练，天命境离我不过咫尺之遥而已。”
“啊？”林萧的表情再次变为呆滞，不是说后面两卷无迹可寻吗，怎么突然又冒了出来，一下子让他的思维陷入了停滞。
言城叹了口气，仰头看向灰蒙蒙的云雾，语气平和地问道：“你知道功力渐渐增长，却不知道功法为何物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吗？”
“什么意思？”林萧下意识地问道。
“意思就是，我并不知道第四卷和第五卷的功法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任凭我怎么回想，都记不下一个字，而“它”却不断地运转、增长。”
这时，林萧第一次在师父脸上看到无奈甚至是苦涩的表情，可想而知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那您为什么不一举突破天命境？”林萧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世界就那么大，更高的境界又能去哪，况且有些疑问还没得到解答。”
“师父想问什么？”
“想问这天地是不是所看到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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