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蝶忽然想到什么，轻笑道：“看来灵秀冒险出宫，倒是白来了一趟！如妃自以为棋高一着，不料却一切早已不在她掌控之中了。”
“蝶儿，这些事你都别去多想。只管安静呆在絮园，放心等我。再无需多少时日，我定然带你远走！”凌子墨搂着她的手紧了紧。
“那是当然！”梦蝶决然答道。
他虽然没有看见，但是却清楚地知道，她一定微微地笑了。
曦阳殿。某夜。
皇帝的精神比起前期似乎更为不济。
刘文端了一碗粥侍在一旁，喂了几口，皇帝摇摇手，示意不要了。
刘文殷殷地劝道：“皇上，您晚膳时就未用几口，如今这鱼翅粥，好歹再喝一些吧！”
皇帝正要开口，却先一阵咳嗽，半晌才道：“只是略进饮食便觉疲惫不堪，看来朕这身子是好不了啦！”
“皇上言重了！只要善加调理，龙体必能康复，陛下一定会长命百岁，万寿无疆的。”
“长命百岁？万寿无疆？”皇帝轻笑起来，“这些说辞不过是糊弄那些无知的昏君罢了！世上又有谁真的能长命百岁万寿无疆了？如今只要这局势能尽快安定下来，朕也算走得放心！”
“老奴惶恐！”刘文躬着身不敢随便接话。
正在说话之间，忽然一人从殿外直闯进来。
刘文听得动静正要起身喝斥，定睛一看却是炜王凌子非，立即将没出口的话尽数吞回了肚子里。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参见炜王殿下！”
皇帝的寝殿自然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直闯的，但凌子非却是个例外。一来如今太子已被下狱，二来皇帝本已下了决心要传位于他。
虽则如此，他平日来曦阳殿都是进退有礼的，只是今日不知为了何事，进来之时，脸色铁青，刘文的行礼他理也不理，只是迳直走到皇帝跟前，有点气急败坏地道：“父皇，老三竟做下这等事！他……”
正要说下去，皇帝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淡淡瞥了刘文一眼：“你先下去。”
“是，奴才告退。”
等到刘文转过屏风有一会儿了，他才不紧不慢地看了凌子非一眼：“怎的这样毛躁？”
“父皇！老五明里相助于我，不想暗地里还是老大那一伙的！”凌子非恨声道，“东宫龙袍这事，你让他做主审，结果他不去想法给老大定罪，却来暗中调查我！”
皇帝一怔，眯了眯眼：“果然如此？可有凭证？”
凌子非呆了一下：“凭证倒还没有。适才我府中发现有人闯入，却没能拿下，给他侥幸逃脱。我怀疑这是老五的探子。”
“可知这人为何闯入？”
凌子非跺了跺脚：“上一次做龙袍所遗的布料……”
皇帝瞪大了眼，指着他的手抖了抖，想要破口大骂，却终究只能长叹一声，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竟然如此大意！”
凌子非此时也自知理亏，低了头不敢接话。
皇帝喘了两口，闭上眼，沉思许久，才开声道：“倘若他确实拿到了你栽赃东宫的证据，你待如何？”
凌子非抬起头，眼中寒光闪烁：“自然先下手为强！”
皇帝摇头：“若今夜之人真是他的探子，他必然早就对你有了防备，他手中握着兵符，宫中禁卫军和京城御林军可随意调动，你怎么个下手法？”
“这……”凌子非刚才的狠辣之色尽数消失，脸上只一片无措。
皇帝见他这般模样，不由长叹一声，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件事物，放在身前小桌上：“拿去！”
凌子非上前拿起一看，只见是一块雕龙玉佩，抬头不解道：“这是何物？”
“你即刻拿这玉佩，去京郊以北三十里处，那里有一山谷，到了谷口便会有人接应，到时你自然知晓。”皇帝神色复杂高深。
凌子非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取了便走。
“非儿！”皇帝忽地叫住他。
凌子非转过身来。只见殿中原本一片明黄之色，但此时在烛火昏暗之中，却黯淡无光了。而皇帝正坐在这片黯淡的黄色之中，容色倦怠，竟显得垂老不堪。
“朕只能帮你到这里，以后的路，你好自为之吧！”
凌子非抿了抿唇，一撩衣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皇帝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即霍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去了。
梦蝶已经三日未见到凌子墨。
其实他每天仍然回来，只是回来之时，总是半夜，梦蝶已经睡熟。他有时便和衣而卧，睡上小半个时辰，有时却只是回来看一眼她的睡颜，又匆匆离开。虽然如此，梦蝶却能感觉到他来过。床铺上、房间里，都还停留着他的气息，就像他仍在身边一样。
日子似乎过得前所未有的缓慢。一月之期，一天天地近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多少时间。但无论还有多少时间，她都会一直在絮园等下去。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能与所爱之人相依相守，能在心中仍怀抱着一个希望，这也是人生的一种圆满了。
林夕寒虽然也不见人影，但凌子墨深夜不归之时，他必然会在梦蝶睡前回来。也许是每日气血运行顺畅，也许是因为一次性将之前的药丸都服下了，她总是睡得很沉实，不像从前浅眠辄醒。
然而这一夜，她睡得极不踏实。恍恍惚惚地，似乎睡着了，又似乎还醒着。整个人轻飘飘地，像是在云朵上行走，心中隐约有极不安的感觉，正在此时，脚下突然一空，她立时惊醒过来。
床铺冰凉，凌子墨没有回来，她心里涌上一种莫名的恐慌，扶了扶额头，冷汗涔涔。她又闭上眼，躺了片刻，镇定下来，忽听到外间隐约传来话语声。虽然听不清内容，她却立即分辨出是凌子墨与林夕寒，不禁心里一宽。
再听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他们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争执。平日他俩有事，都在听音阁商量，为何在这个时辰，会在絮园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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