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言忙点头。
苏宴辉眉梢轻蹙，在思索着怎么抉择。苏伊睽现在的情形，带个丫鬟不方便。可是如果不带丫鬟服侍的，他又不放心他那位姐姐。
妙言求道，“我服侍少夫人很多年了，不想离开少夫人。苏公子，请不要赶我走。”说完就跪了下去，苏宴辉看到，她的膝头红肿，略略透出血痕。
这是该跪了多久啊。伊睽有幸，能得这样忠心的侍女服侍，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过……脑中念头闪过，他收起卖身契，“你要我带你去见伊睽，日后也要报答我。”
“是，苏公子。”
温文尔雅的苏公子扶起她，冷漠又怜惜的神情在她面上转了转，道，“伊睽的一举一动，你要按时向我汇报。你去服侍伊睽，卖身契却要留在我这里，愿不愿意？”
“我、我愿意。”
那天晚上的月亮，又圆又亮，整个天地间都轻渺渺的，如同罩着一层雾纱般。祠堂门外的钥匙轻轻转动，非常细碎微妙的声音。伊睽站起来，静静地等着。
门打开，柔和的月色照进来，世界迷蒙。苏宴辉站在门口，向她伸出手，“伊睽，跟我来。”
“宴辉！”苏伊睽诧异，走了几步跟上他的步子，被他用力的手牵住，“爹呢？你偷偷放我出去，不怕被爹爹发现吗？”
“苏丞相进宫面圣去了，我也要出去办公事，苏家前面乱糟糟的走了水，谁会知道是我放你出去的？”苏宴辉带着她从后面弯曲的小径走过，一路有人接应，过墙的时候，抱着姐姐直接纵身跃了过去。
苏伊睽碎发拂过脸颊，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弟弟，会为了她背叛整个家族。她心中暖意如水般潮动，“宴辉，谢谢你。”
苏宴辉抿着嘴，回头看他的姐姐。容姿端华，仪态雍贵。她总是没有失态的时候，或者可以说，她从来不在人前失态。前面便是已经备好的马车了，忠心的小丫鬟妙言看到他们就一阵激动。
“少夫人！”妙言欢喜地握住她的手，又皱起眉头，“少夫人手怎么这么凉？”
苏伊睽看到妙言出现的一刹那，眼睛眯了下，但很快又温和地接受了，任着妙言哭哭啼啼地对她嘘寒问暖。
苏宴辉在镇定自若地安排苏伊睽出京后的事宜，“这是韩靖君给你的和离书，现在还不能对外公布，你先收好，以防万一。我给你们准备了充足的银两和食物，出了京，就把马车换了吧走水路。伊睽你也要低调，尽量不要往大城镇里走，我估计苏家和韩家要找你的人都会多。要不、要不你还是去找燕子归吧……”
“苏宴辉！”苏伊睽终于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我接受你待我的周全，但没必要安排我的生活吧？你要是觉得我这个不妥当那个太大意，自己代我离京好了，我不稀罕。”
苏宴辉怔然，好一会儿都只是瞳眸闪烁地低着，没法反驳。是了，苏伊睽独立的很，最讨厌有人对她指手画脚了。以前她有什么事都不告诉他，可不就是不想让他参与么？
“少夫人哎，苏公子是一片好意。”见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妙言连忙开口，想缓和一下气氛。
苏伊睽冰雪般的眸子撇过去，似能洞察一切般。妙言红着脸低头，不敢再违抗少夫人的话了。
倒是苏宴辉开口了，“妙言，伊睽此后，就不是韩府的正妻了。你也把‘少夫人’的称号改了去，叫‘姑娘’就好了。”妙言诺诺称是。
苏伊睽有心想缓和一下跟苏宴辉之间的尴尬，就笑着拂了下发丝，“没想到这一下，我就成了‘姑娘’了。”
“是啊，你成了未嫁姑娘，肯定有一堆好男儿追求你。”苏宴辉抿嘴强笑一声，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包东西给她，“知道你素爱此‘归来香’，我帮你取了五年的分量，够你用了。”
“多谢多谢！”苏伊睽敬谢不敏，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就扶着妙言上了马车。驾马车的是苏宴辉的人，只把她们送出京城而已。
伊睽掀开厚重布帘，看到苏宴辉一个人站在夜风里，徒生寂寥苍色。眼眸染上柔意，轻声，“那么宴辉，后会有期了。”
“只要你过得好，后会无期也是好的。”看着苏伊睽面容只是一晃，马车就远去了，苏宴辉站在原处喃喃，只希望她真的会开心。
十年前他无法拯救她的爱情，十年后他一定要帮她得到她想要的。就算是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吧。此后，这红尘间，便由他一个人来撑着吧。
“宴辉。”身后有人叫他。
他回头，看到自己妻子叶音华，一身黑裳，站在街的尽头看着她。安静幽凉，雪样的面容上流淌着悲伤的神情。她轻轻问他，“你所做的一切都为了你姐姐，如果日后被爹发现了，怎么办？”
叶音华也是大家闺秀，平日性情柔顺。苏宴辉的决定，她从来不反对。可是今晚，她瞒着侍女偷偷出来，就看到了自己相公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展现过的柔情。
所有人都说苏宴辉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到他掩在心里最深处的冷漠苍凉。叶音华和他成亲五年，他和她相敬如宾，却也根本不亲近。她以为他性情如此，绝望之余也不强求，可没想到，对于他那个姐姐，他才是真正的放低姿态。
惶惶想着时，苏宴辉已经来到了她身边，扶住她的手，“伊睽已经走了，日后的事，自然有我一手承担。即使爹怪罪，我也认罚。”按住妻子的肩头，不容拒绝地把她往里带，“音华，你身体不好，出来吹风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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