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棋差一着
韩暄在席间一直保持着进退得宜的笑容，只在不经意间瞟向阮家一干人。果然不出所料，一直到宴席结束，阮明章私地下遣去寻找阮明晰的随从一直都没有回来。
她微微一笑，“那随从怎么可能回来复命？只要阮明晰不离开安全的范围，没人能打搅他们，义父，你没及时收回我手中的权力，是你的漏算。”
她瞥向阮知秋眉宇间极力掩饰的一抹不安，韩暄唇角的笑意更深，心道：“阮庄主如此老谋深算，他的长子阮明章看来也是一个精明厉害的人物，否则阮庄主不可能将鹤舞山庄的大量事务交他处理。可是……可是这个阮明晰，倒真是个情种，对林姑娘这般着迷，不像是阮家的人啊。”
在江湖中，武林世家们通过联姻手段巩固甚而提高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的做法，比比皆是。远的不说，就说这阮庄主父子，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阮氏鹤舞山庄屹立江湖多年，人脉如此之广，阮知秋的夫人居功不小。她的娘家是金陵易家，江南唯一的武林世家。
和阮家一样，易家是根深蒂固的武林世家，与出云斋这样的新贵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很难说阮知秋对他这位夫人是敬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
无论如何，这桩婚事使得阮易两家同气连枝，利益一致。其后更有阮明章迎娶其嫡亲表妹为妻，两家情上加亲。近几年来易家因为后继乏人、当家人缠绵病榻，在江湖上的地位大不如前，日渐式微，连此次武林大会都缺席了。
但对阮家来说未必不是好事，因为如此一来易家更加倚赖阮家，易家的家底还是很丰厚的，在江湖上的名望虽不比昔日，但还是颇有号召力的。
所以在未宣布阮明晰的婚事前，许多人猜测他不是迎娶另一位来自易家的女子，便是会和华山派或是天山派等鹤舞山庄的铁杆支持者联姻。毕竟，谢观潮和阮知秋之前的约定因为年代久远、两派近年来明争暗斗日趋激烈等原因，很少被人提及，现在忽然履行旧约，尤其是阮家单方作出这么大的让步，到底是为了什么？
韩暄固然出色，但也很危险，尤其对于鹤舞山庄来说，她并不是理想的媳妇人选——
一来她来自出云斋，未必不是出云斋对鹤舞山庄势力渗透。阮知秋也许能压得住她，但除此之外，还有没有人能压得住她？阮知秋年已花甲，而她正是风华正茂，很难想象在阮知秋百年之后，阮明章究竟斗不斗得过她?无论是何种结局，都会为日后阮明章顺利接任庄主带来阴影。
二来，即便撇开韩暄的出身不谈，单从一个媳妇的角度看，她也不是理想的选择。因为韩暄太强悍，而阮明晰除了性子娇贵以外，尚有众多世家子弟的通病，他根本不能驾驭这样一个妻子，而韩暄也不会把这样一个丈夫放在眼里，她只会欣赏比她更强悍的人。没有一个父亲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被媳妇驾驭得服服帖帖的，尤其是阮知秋这样的父亲。
那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执意替阮明晰迎娶韩暄呢？这不仅仅是韩暄的疑问，恐怕也是江湖中大多数人的疑问吧？
她也不想再深究阮知秋的真实用意：“算了，反正我是不会嫁给阮明晰的，倘若林姑娘有本事在婚前将我这位‘未婚夫’迷得神魂颠倒进而私奔，那是最好。倘若她没有这个本事，或者阮明晰对她用情不深，我也另有安排。”
想到此节，她脸上绽开了一抹自信的微笑，却瞥见君无念隔着人群对她遥遥举杯，浅浅一笑，满室生辉，轻易摄去人的心魄。韩暄虽然对他戒备甚深，还是略一失神，随即秀眉一挑，回了一个挑衅的微笑。他却不以为忤，仍然是一幅似笑非笑的模样。
酒席散去，不少人因为不胜酒力，早早被掺下去休息了，群豪大多是为着诛心诀一事赶来，谁知事情竟然如此解决，碍于阮知秋和谢观潮的威名，也不敢说什么，便推说门户当中有要紧事宜，前去辞行。
疏不料阮知秋朗声笑道：“各位武林同道，你们门户有事要处理，本来阮某也不便强留，但是在下和谢先生已然商妥，择日不如撞日，咱们江湖儿女原也不必讲什么良辰吉日这一套，犬儿明晰和韩暄姑娘的婚礼便定在三天后，就不劳大伙再跑一趟啦。反正出云斋和鹤舞山庄相距甚近，只有半天路程，阮某就厚着脸皮邀请大伙随阮某回鹤舞山庄，静候三天后的婚礼。”
此言一出，大出众人意料，连谢观潮都微微挑了挑眉，显然阮知秋这番话也是大出意料，但随即他便神色如常，也不说什么。
韩暄大惊之下，几乎都掩不住脸上的惊讶、愤怒之色，连几个反应较快之人上前向她贺喜，她都忘了敷衍一番。
原以为婚礼再快也要筹备一个月，有的是时间精心准备，如此一来，全盘计划被打乱，阮知秋这一下的确教她措手不及。看来……有些事不得不提前着手去做了。
见机快之人纷纷大声赞道：“阮庄主和谢先生当真是体恤江湖朋友啊，为避免我等的老骨头再受一次颠簸，特意将两桩事情一起操办，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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