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公的年纪已经是五世同堂，不过除了长子长孙下面的小辈，也早就分开过了。
毕竟在这个人均寿命五十七八的时代，如叔公这般长寿的老人不多，便是叔公的二儿子也已经在去年过世。
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叔公家的条件一般，平日里只能吃上五六分饱就是好的，穿的衣裳也是补丁摞着补丁的。
“谁让你们找她过来的？是嫌我一把老骨头啥也干不了，你们要把我给气死不成？”叔公看到秦桑，抄起旁边的烟袋就砸了出去。
秦桑急忙闪身，这才躲过了一劫。
“谁说叔公老了？看着烟袋锅子摔的，一看就知道是干了一辈子的庄稼活，身子骨硬朗着呢！”
在陈家人歉意的眼神下，秦桑好脾气的走上前，崇拜的问道：“听说叔公年轻的时候，可是村里的木匠好把事。农闲的时候，还去给邻村打家具呢，可是真的？”
“谁跟你说这些老黄历的？要不是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十里八村都没有人比我的木工活好的。”
叔公得意不已，显然对年轻时的自己很满意，也很怀念。
“人都说家有一老一如有一宝，叔公现在是做不来精细的活，可我瞧着院子里的那些木盆啥的，可是结实的很，都是叔公做的吗？”
秦桑坐在炕边上，一边闲话家常，一边探向叔公的脉搏。
果然以前看影视剧也不是一点用途没有，至少对待老小孩，秦桑还能套用一下套路。
“那算啥！哪个木匠学徒不会做？不过我不能干别的，家里头倒是不缺这些东西，就是哪天我俩眼一闭，也够他们用个十几年的。”
“那可是能省下不少钱呢！我家里的木盆坏了，还寻摸着过几日赶集去买一个使呢。又要花十文钱，都够买一斤粗盐，能让一家人吃用一段时间的了。”
……
一老一少就这么聊了起来，叔公不觉间就承诺了一套家里的家伙事给秦桑，还乐呵呵的，叫陈家人都看傻了眼。
“叔公，您老这么健谈，怎么就能被我给气病了呢？那天我也没说啥啊？难不成叔公是瞧着我没长辈疼，所以心疼的气结于心了？”
话锋一转，秦桑不解的望着叔公，把陈家人给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拼命的对秦桑使眼色。
“你……”
叔公气的指着秦桑一顿咳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忙跪在炕头给叔公顺气，等叔公气息平稳了，秦桑便塞一块糖进他嘴里。
“胡闹！你这是当老头子是三岁小孩子吗？”
“可别吐，这糖是县城买的，两文钱一块呢！我娘活着的时候说，心情不好就吃快糖，然后就能心情好了，我也这么觉着呢。”
叔公涨红着脸，这次纯属是臊的。
不管秦桑是不是有意的，她一个孤女着实可怜，比他最大的重孙子还小上一旬的年纪，他是让眼屎糊住了眼睛才收了那一贯钱吗？
“我娘还说，做人可以不富裕，但要守诚信。叔公觉着对吗？”
眨巴着眼睛，秦桑也不把话给说透，但她明白叔公听得懂。
果然，叔公红了眼眶，别扭的转过身躺下，冲着满屋的人摆了摆手，让他们都出去。
秦桑没有开药，也没有施针，而是在走的时候留下带的那包糖。
“桑丫头，你叔公年岁大了，有些时候就喜欢……”
“息事宁人嘛！”也叫和稀泥！
秦桑笑着接下陈更的话，不甚在意的道：“叔公虽然岁数大了，可他不服老，陈伯你们平日多照顾几分是晚辈的孝心，可也得明白叔公劳作大半辈子了，让他停下来享清福，叔公心里头也烦闷的很。”
“这人啊，苦累都能熬过去，可心里头一旦发虚，没病也能给自己憋出病来，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秦桑将心药的方子留下，便不再逗留。
儿孙孝顺是老人的福气，可有时候孝顺的方式不对，何尝不是老人痛苦的根源？
“这是你要的种子。”老顾一手提着一个麻袋，与秦桑前后脚到家。
“找到这么多种？”秦桑吃惊。
毕竟这个时空，很少有人会种植药材，故而药种十分难买。
“只有几种，数量多。”老顾答完，去厨房灌了一大碗的凉开水，问道：“现在种吗？”
种子如何难买的话，老顾倒是没有说，结果最重要。
“我先看看，有的种子得催芽，有的要育苗之后移栽。”
不知道老顾都寻到什么种子，秦桑只能先拖进堂屋去，好一样样的仔细分辨。
实在是前世只有理论知识，至于儿时曾看到过的实物，一则是不广泛，二则是忘得差不多了。
“对了，你要是有空的话，去山上挖点沙棘树苗回来呗？种在咱家药田周围，最好是围着小院也都种一圈。”
麻袋被老顾接过去，秦桑跟在他后面道。
秦桑一句咱家，老顾顿时觉得手里的麻袋有点轻，他喜欢这种感觉。
“嗯，得几日功夫。”
老顾点头，这点小事他倒是不会拒绝。
“沙棘的果子是药材，种了也是个收成。而且长得不高，又有刺能防御野兽和盗贼，简直是一举两得。”
想到沙棘果的味道，秦桑不由得吞咽着口水。
可惜的是，沙棘得等到中秋节前后才能吃。
而自家种植，两年内以地下生长根茎为主，是为幼苗期；接下来三四年内开花结果，是挂果期；第五年开始才进入旺果期，真正的能指望着它带来收益；而一般十年以后进入衰退期，就可以考虑砍伐了。
但沙棘是环保卫士，除了药用还有美容、保健，还能做成没事，秦桑实在是没有理由不种植。
“都是书上看到的？”老顾放下东西后，状似随意的询问道。
秦桑懂的很多，远远超过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范畴。
脚下一个踉跄，秦桑向前扑去，小巧的鼻子撞到老顾硬实的胸膛，疼的她直流眼泪。
“老顾，你是想要谋杀吗？”
鼻子酸痛，秦桑带着浓浓的鼻音，泪眼朦胧的望着老顾，用指控来转移话题。
好吧。
这酸爽的滋味，秦桑也是真的难受，莫名的在老顾面前想要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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