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从开启的朱漆木窗外间或吹来，有鸟儿发出阵阵鸣叫，像是有浓稠的云突然被扫开，露出美好而清广的苍穹，一瞬间的温馨犹如洪波一般蔓延开来。
倚在床头朝窗外看去，有厚实的云层缓缓浮过，恰似白得通透的乳石，映衬着纯蓝的天，团团而过。
帐幔被风带起，连同我的发一同扫过面颊。
深色的帐幔有着与这个清晨不相符的沉重感，却是恰恰好，让我的心又渐渐安沉下来。
终是不能忘记昨日里的事，那些黑衣人，还有那隐约围绕在耳旁的话。
心里千般不是滋味，亦愁亦淡，如同蒙上了秋日里才会有的薄薄雾水，层层迷茫。
有敲门声打断我的思绪，咚咚咚，倒是敲到了我心里去：“客官，楼下的两位客官在等您下去吃饭。”
我在屋内随口应了声，便下了楼。
今日的楼锦瑞还是着昨日那套淡蓝的长衫，束起了发，一眼看去，沉稳内敛，就算是静默安坐，便也是掩不住那骨子里的沉着静雅的。
楼笑尘着了一身的紫色，倒是平添了几分平日里不曾有的稳重和俊雅，也不知侧着头在想些什么，见到我从楼上下了来，便招手让小二上菜。
道了早后，菜也上了齐。
极简单的几样，白粥加馒头，还有几个烧饼。
楼锦瑞只在我道早的时候颔了首外，饭间便别无它话。
楼笑尘夹了馒头给我，道：“多吃些，今日又要赶路了。”
我放下筷子去接他递过来的馒头，边咬边说：“恩，知道的。”
“哦，六哥跟你说过了？”他拿了个烧饼，咬了口，无意一问。
我一顿，险些就咬到自己的舌头。
知道楼笑尘不是刻意调侃，可我偏偏总是在听到关于我跟楼锦瑞之间的淡淡交集时，会突然心神不安，会突然茫然无措，会……突然想要退缩。
“恩，是说过。”含糊的回答后，匆匆又接了句：“那等等我便上楼收拾下包袱。”
没想到楼笑尘也是急忙接了我的话茬：“那我随你一同去。”
楼笑尘细长的眉轻轻一挑，看向我的眼同时睁大了几分，不顾我的诧异，又气定神闲的补了句：“恩，就这么定了。”
压住满心的冲动吃完了饭，上楼的时候楼笑尘走得比我还要积极。
“你不用做得这般明显吧。”我轻声在他身后提醒。
他回头朝我勾嘴一笑，等我走到他身旁才又一同迈了步：“六哥不会介意。”
他的思维好像总跟我漏了一拍，衔不到一起，不得不叹声跟他强调：“我说的是你。”
他施施然开口：“我知道你说的是我，所以我才说六哥不会介意。”
假装不知他所云，低头淡淡地笑，生怕他看见我因为听了他的话瞬间变化了的脸色。
“你倒不问我为何要随你一同上来？”
我抬起头，想了片刻，摇头，只知道一点：“你定是有话与我说，而且不想让你六哥听去。”
一路走去，他慢慢点头，原本带笑的嘴角扯得更深：“以你的聪明想到这儿也是不易了。”
我忍住想要上前扁他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他喷笑出声，然后举双手讨饶，样子竟是一片怡然：“好好好，算我错，成了吧。”
我明晃晃地白了他一眼，思索着道：“你要与我说什么？”
他倒突然收起了笑，难得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彼时我们已经度步至门前，我正准备开门的手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后便停顿了下来。
皱着眉头，试探一问：“很重要？”
他换了神色，漠然的脸上带着些许凄怆，声音沉沉：“倒也不是。”
本以为是极重大的事，毕竟楼笑尘这样也是极少见的，我缓了口气，想着气氛不该为了这几句话而变得愀然而敏感起来。对他一笑，尚显安然：“倒是难见你这般。”
他有些游离的眼神渐渐聚光，眉眼间流露出浅浅的温柔：“我也从未见过你这样。”
心里咯噔一下，却笑而不语，一边用力推了门。
奇怪的是，门里像是有什么生生顶着，我这般一用力竟没能把它推开。若说里头插上了栓那就更不可能了，再一用力，那门却只动了一动。
楼笑尘见景，问道：“怎么了？”
“这门……”说不出内心的疑惑，放在门上的手缓缓收了回来。
楼笑尘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伸手在门上一推，竟也没能将它推开。
这下我们双双都奇了，心里有说不出的诡异，强烈的不好感犹如渐渐涨起的潮水一波一波打来。
当下楼笑尘栏我到身后，竖着食指在唇前，让我噤声莫要说话。
我点头，莫名的躁动从心头蹿起，像极了那些黑衣人出现时的傍晚，荒凉感泠泠洒了一地。
楼笑尘谨慎的再次伸手，修长的手指关节分明，过分白的皮肤看上去有些灰冷，用力推门地动作带着隐隐的煞气。
门被瞬间推开。
心跳骤然开始加速。
在看到映入眼帘的场景时，心跳像是蓦地给定住，惊呼从嘴中流出，整个人被开门一刹那的压抑感洞穿胸臆，呼吸都给生生停住。
楼笑尘忙用手捂住我的眼，我吓得身体阵阵颤栗。
颤着手将他的手缓缓推落，闭了眼深深吸了气才又敢直视眼前看到的一切。
那分明便是之前带我们上楼的店小二二子。
只见被推开的门旁落着一大片殷红的血迹，浓重的腥味在屋子里飘荡，一旁躺着的尸体面容狰狞，早已涣散的瞳仁里有着临死前的错愕和惊慌。像是有画面在眼前浮现，几乎是在一回头的瞬间，冰冷的刀剑就刺进了他略显瘦小的胸腔之内，然后再狠狠拔出，浓稠的血液便放肆地从胸腔中奔涌出来，霎时浸湿了满身，来不及叫喊就痛苦得断了气，跌落在门上，血却仍然一刻不停地流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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