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楼笑尘是来骂我的。
描金的扇在我眼前晃，温润斯雅。
我伏在朱漆的桌案上，愣愣出神，也是难得的在人前显出气馁和不定的神色来。
便又惹来楼笑尘一阵挖苦：“现在知道后悔了？”
拿眼轻轻瞟他，将脑袋枕至胳膊上，轻声：“没说过后悔啊。”
嘴角一勾便笑出了声来，收了描金的扇在我头顶轻微一敲，道：“倒是我又短管闲事了不是，你啊！”极细微的一声轻斥，侧了身又正儿八经的补了句，“有没有为六哥考虑过？”
心头一颤，端的是不以为意的表情。
正是因为为他想了，所以才说了那样的话。
不过是个名分，存不存在于我没有任何分别。更何况他的心里是没有我的，这般赖在六王府于我于他都不是什么好事，还不如借了这个当口了清了的好。
其实心里也不是想做得那般决裂的。
楼笑尘见我没说话，看着我的面色透出思量的意味。
想了想才道：“你六哥与戚罔成那般不合，他又如何有机会去找他要的那些证据。”
“这么说你倒是在为六哥着想了。”挑眉反问一句后，仍是不正紧的口吻，“六哥都跟你说了？”
从桌上撑起，瞪了他一眼：“自然。”
楼笑成思忖：“难怪，不过照六哥的性子他应该不会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就把事情说出来的，更何况是说给你听了。”
我嘴角抽搐：“什么叫‘更何况是说给我听了’？”满脸黑线的看着他，“我还知道戚罔成暗地里做着不为人知的勾当，让我来也只是想要我手上的一样物什罢了。”
“看来六哥是什么都跟你说了，不过奇怪……”
“奇怪什么？”
他放下一直把玩着的团扇，皱眉：“戚罔成好歹也是你表兄，你怎么像是没有半分的关切之意，我以为六哥会因着你的原因，将戚罔成的事给压下来的，怎么就两日的时间连你都知道了？”
不打算向他说明我早已不是杨逝颜这件事，但楼锦瑞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对于楼锦瑞来说他可能不止相信我失忆了，更可能已经对于我不是杨逝颜这件事信了有七八分。要么是另一说，楼锦瑞真的无情的不顾及我内心的感受，不顾戚罔成是我表兄，不顾我知道了自家表兄是个十足的恶人后心中是如何的痛苦和悲伤。也不知为何心里倒是更信前者些，至少楼锦瑞那日将事情告诉我的时候面上是带着犹豫不决的。
我摇摇头，向他表示不知道：“你六哥做什么我从来猜不透。”
倒是惹来楼笑尘的极为深沉的笑：“我也猜不透。”
心里突然空荡荡的，一瞬间觉得楼笑尘的笑容是干净而漂亮，浓黑的眉和闪亮的瞳虽与楼锦瑞不似，却也溢不住的倒映出他的模样来。
看得出楼笑成是在担心我，抿了唇轻声道：“你放心，不过是做戏，不会有危险的。”
楼笑尘柔和的面色霎时变得无奈而哀怨，看着我顿了许久，眸子眨了又眨，不敢相信：“你从哪里听来不会有危险的？你以为戚罔成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那般模样吗，对你宠爱有加？”
缓了缓，对他的话前后想了想：“至少也不会坏到哪儿去吧。”
心里是没有半点底气的。
戚罔成是如何的人其实我根本是不了解的，只是一心觉得至我来了戚家堡他对我既是宠爱又是包容，莫名变对他有了好感。楼笑尘的话绝对有道理，单单冲着那夜里从戚家堡运东西的场景来判断，戚罔成定不是我心中所想的那般。
“你倒是说得轻松。”楼笑尘眯了眼看我，眸中星光点点，“难怪一提及你六哥便缄默不语。”楼笑尘抚眉，细长的眉像是沾上了夜间朦胧的雾色。
心中喃喃：他怕是根本不想提起我，也只有你将他的隐忍当做是无可奈何。
便也不再接他的话，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留在戚家堡。
从一开始我就是欠了楼锦瑞的，至那个雨夜开始他就已经是对我万般仁慈了，又有途中的舍命相救和客栈命案的不辱保身，在要让他如何大抵是万万不能了。
又道：“屋子被人翻过了。”
楼笑尘倒也不是很惊讶，环视了一周后，道：“什么时候？”
“戚罔成与我一同出去的时候。”
“小小的调虎离山罢了。”轻哼一声，带着轻蔑，转而又问了句，“可有东西不见了。”
今晚也不知为何身子懒得厉害，便是多少一句都闲麻烦，以手支面，笑道：“来的时候便什么都没带，怎么会有什么东西不见呢。”将视线收回，看着他，认真道，“不过真还特意藏了样东西。”
楼笑尘像是突然玩心骤起，“哦”了一声，面带三分好奇，问道：“什么东西？”
早在心里便思忖过了千百回，犹豫归犹豫，不甘归不甘，却也总归是要说的，迟早的事罢了。
片刻，咬了唇，心里像是被千匝红绳缠绕，慢慢将袖中的丝帕递给了他。
楼笑尘自然是不知我为何意，也不知我将这帕子递与他作甚，蹙眉，嘴唇轻抿，伸手接过，刚要打开便被我阻止了。
“这东西不是给你的，你看了也不懂。”
他眉头一挑，盯着我瞅，笑道：“那你藏好便是了，给我做什么？”
低头犹豫半晌，才勉强开口：“这是给你六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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