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奴婢，习生，奉职太常府的有几个？”
“回太师，还有二十个人。”
“只剩二十个，你可知道要封禁边疆，需要的可就不是二千，二万人？”沈太师说，“白巫祝，这个鸽子在哪里被人发现？”
白如烟压着怒意，“在东十二街。”
“它离顾龙门的客栈几步之遥。”沈太师看着她，“那天我女儿也在，你记得吗？”
“记得。”
沈太师言尽至此，不再多问，“很好，你们把精力都放回京城，放在太后身上，不要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圈套空耗力气。”
“是。”
“娘娘还没来，你再回去想一下怎么说吧。”人走后，沈太师喝了一口茶。
这下子才有人端起杯子，泰然自若。
一路重重步兵，白如烟带着婢子走回屋子，刚进门，她一脚踢翻了凳子，道：“老东西，他懂个屁。”
婢子忙关紧窗子，身边人都安慰她道：“莫气坏了身子，他们只想打仗，哪儿管得上我们？”
“如今也许比当年更凶险，”白如烟气得呼吸不匀，“叫他们看紧点怎么了？老娘手里又不握着两万军。”
四周的人都不敢说话，白如烟眼看外头刚下完雨，她忙甩身走出闷屋子：“我去散会步，就在这条路，娘娘宣召时过来叫我。”
“这折子怎么改？”
“瞎改。”
白如烟跨出门槛，发现附近守着一圈士兵，把林景都挡住，她郁闷地走下去。雨后空气弥漫着一股泥土味，听见有小猫叫，伴随着“下来”的呼唤声，她察觉前头可能出了事。
果然下了林阶，就见那头有个女人，老树上挂着一只三月大的猫，叫得撕心裂肺。
她刚想过去，就见此人身披黑氅，跟着侍卫，望不清衣发。
只见小宦官身子利索，一咕噜地就摸上了树，小猫吓得打了个激灵，翻个身，倒吊在树干向地的那一面。
“别怕，我不是坏人！”他说。
然而那只猫开始哆哆嗦嗦，也不敢撒手，白如烟瞧那女人抬起衣裙，想接起它，锦纹鎏红，身份一定不俗。
而小家伙还没发现背后有东西兜着自己，前头的人愈逼近，它毛愈竖立。
这个太监分明能抓到它，偏生就不，三番两次故作失误，白如烟也是经常爬树的，她不信他那个位置抓不到小猫，然半天过去，还是没个着落。
她心头不快，小猫本就不该这样救，他还非要讨好主子，若非猜出了是谁，她早就过去了。
小太监一点点移动指头，看似在抓猫，其实从远处看，他都在挑开小猫的爪子。
只听“嗷——”地一声，那家伙龇着奶牙悲壮地摔了下去，女人用衣裙一接，刚断奶的柔软小身子陷进绫罗里，它踩了踩，好似无事。
白如烟见这闹剧终于结束，忙转身就走，却听一个声音传来：“站住！”
“叫她过来。”
“是。”随后有人继续喊道，“听见了没？叫你过来。”
白如烟自知躲不过去，走到那女人面前，半跪下去。
“你是坤仪的女医？”太后抱着小猫。
她没有否认，并跪拜道：“娘娘长乐无极。”
“你怎么在这？”一个地位看起来较高的宫女问，“不做事吗？”
白如烟万般委屈，“民女本带着文书候在主殿，太师说有事商议，就先屏退了旁人。”
“哦？”太后正举高小猫，不由得斜了她一眼，“你起来吧，方才的话别放心上。”
白如烟这才站起来，目光也从鞋子落到身上，太后娘娘遮寒严实，红衣黑氅，鬓发被披风罩住，小猫正在她怀里软软地叫，想要挣脱出去。
“别急，别急……”太后小声哄着，就弓下身子，放跑了它。
她靠近时一点浓香都没有，与许多夫人不同，只有沐浴后长发本该有的气味。
“你叫白如烟吧。”太后忽然轻声说，“哀家前些日读了你的折子，认得名字。”
白如烟紧张起来，自己可又是哪儿做错了？
“您瞧，她怕成什么样子了。”太后身旁的宫女道，“别害怕，孩子，能让娘娘记住的名字，可都是人才。”
白如烟赶忙自谦，太后却说：“抬起头来。”
她原本以为会看见一张威严的脸，然而除了五官温柔，气质善良外，再挑不出其他。
“天底下能读懂古籍的人寥寥无几，你做得很好。”太后看着她的眼睛，“之前让你伺候坤仪好像屈才了。”
“侍奉皇长女是民女荣幸。”白如烟又低下头，她不敢直视她，因着被卫央逼辞女医后，整个太后党羽都不拿她当一回事。若非自己争气，抢了叛党的案子，恐怕眼下早就被排挤出去了。
“别低头，看着我。”太后说，“我又不是老皇帝，因为你长得漂亮，就有一些非分之想。”
白如烟听得忽觉好笑，方才的气消了许多。
“拿上你的文书，我们回去。”
“是。”
走到半路，白如烟还在心想殿上该怎说，沈太师看轻她的禀报，若一昧直言，也许太后不仅否决，还招惹来麻烦。
就在快回屋时，太后停下来，她身边的人说：“白巫祝，你先进去吧，娘娘不从这边走。”
白如烟知道这是何意，于是告退，很快只听背后悠悠道：“待会儿你且说，我在听。”原来太后早就瞧出了自己是怎么被赶出来的，白如烟一阵心晃，重拿改好的文书，逐渐有了不一样的感觉，面对着一群压过自己的声音，她好像不害怕了。
***
茶水迸溅。
门一开，沈太师等人迎来了太后。他们起身，白如烟就站在旁侧，宛若不打过照面。
天下都传党争愈演愈烈，但这个争字，从来也不是发生在皇帝和大臣之间的。她兼并沈太师的观点，说出了自己的推断，之后都无人驳斥。
白如烟顿时清楚了一件事，在长生山她身为长公主的前女医，实力早已在人群之上，隔行如隔山，他们是难以按头她犯错的。
不过是因为各个手握兵权，一旦被调去边疆，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吞享益州这块地？
他们的私心都藏得太好，若非巧遇了娘娘，她恐怕还真被这阵势唬住了。
太后听完禀报，只问：“那个邪蛊在何处？”
沈太师道：“它留在后殿，每日由十个太祝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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