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程老太的话, 郑红梅一肚子怒火, 忙中出错, 做饭的时候不小心被热水烫着了手, 烫出了几个燎泡, 纳鞋底的时候, 会反复磨着泡, 钻心地疼，她纳着鞋，眼泪禁不住滴下来。
原来郑红梅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俊姑娘, 程小绍还是颇费了一番心思才娶回来的。她一向好强，程小绍听到她的抽泣声，再看看她手上被磨破了的泡, 也不禁心软, “手疼别做了，明天花点儿钱去给爸妈买双鞋好了。”
自从那次她跳樊香家窖洞, 程小绍对她就有些爱理不理, 郑红梅没想到此时他竟然会软声和她说话, 禁不住放声大哭。
不知道是否被她的哭声吓住了, 一只老鼠从从隐蔽处溜了出来, 楞在了原地。“老鼠！”郑红梅叫了一声。
老鼠哧溜顺着墙爬到了梁上, 盯着梁上挂着的篮子瞅了下，跳了进去。
篮子里面放的是家里没吃完的馍，现在老鼠这么厉害, 竟然能跳那里面, 万一把里面的馍吃了就麻烦了。郑红梅顾不上哭，拿了根棍子去敲篮子，程小绍则踮起脚晃动篮子，吓得老鼠跑了出来。
夫妻两个一番举动，程小绍看到她哭过后显得格外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一动。两人欢好后，他拿了钱给郑红梅，“你明天买鞋去吧，就给妈说是我让买的。”花点儿钱也好，只要家里能安安稳稳，让他不至于焦头烂额，也算值得了。
第二天郑红梅去供销社给程老太两口各买了一双鞋，想到家里的老鼠，又去买了两包老鼠药。
回来时遇上了大队里的人，看她拿的鞋还说：“你这么孝顺啊，还给你公婆买鞋穿！现在谁舍得这么花钱啊！”
只当花钱破灾了，郑红梅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我家公婆想去大嫂那里，买的鞋看着休面嘛。”
“那你怎么不让你大嫂买，他们条件好！”
郑红梅心上被捅上一刀，她当然想让樊香买，可这不是老太婆要求的，为此还干了两架了，她有什么办法，只得说：“大嫂条件好是他们的，我们也要尽到自己心意嘛。”
“你们这么孝顺，程老太指不定多高兴呢。”
回到家，郑红梅却装出一付笑脸，语气轻松地说：“我的手被烫了个泡，现在没办法做鞋，妈，你不是急着去燕京嘛，我给你和爸各买了双鞋，要不你穿着买的鞋去吧，这样的鞋更好看。”
程老太噌噌火向上直冒，这个败家的媳妇，这年头除了干部，谁不是穿的做的布鞋，有几人是穿买的鞋的？
明明她说的是让郑红梅做鞋，她还嬉皮笑脸地买了双鞋来对付自己。当她听不到昨天她和儿子的哭诉吗？就做一双鞋，不是嫌累就是找借口。
程老太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这样下去，是不是她说什么郑红梅也不会再听，找理由来敷衍自己？她把鞋向一边一扔，冷冷地说：“你是耳朵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我说了穿买的鞋夹脚不舒服，就想穿做的鞋！”
明明别人还夸自己孝顺，却又一次被程老太刁难，郑红梅忍耐到了极限，“死老太婆爱穿不穿，我手疼不可能做！”
只是让她做双鞋，樊香在时做得还多呢，哪次不是恭恭敬敬做好了给自己，现在竟然还敢骂自己。程老太一巴掌打了过去，“我替你爸妈好好教育你一番，你是这么对长辈说话的？”
郑红梅冷不妨被打，一下子懵了，她在家还没被自己爸妈打过呢，现在自己像头牛一样为这个家出力，都生了几个孩子了，却被程老太打，她反手也打了回去，“你这个老不死的，鞋都给你买回来了你不穿，非得逼着我给你做，那你长两个鸡爪子是干什么的，专门抓屎的啊！”
两个人就此撕扯开来，程老太吃亏在年纪稍大，没有郑红梅壮，郑红梅吃亏在有一条腿不方便，没有程老太灵活。各有短处，两人算是势均力敌，你挠我脸，我抓你头发，很快就滚到了地上。
两人的打骂声传了出去，惊动了邻居来把她们拉开。
程小绍也回来了，看两人脸上及头上都有伤，怒火也高涨起来，先对郑红梅吼道：“那是老人，你就不能让着她一点？”
郑红梅冷笑一声，“程小绍，你还让我怎么让？我手上被烫了这么几个泡，买的鞋还不穿，非要逼我做鞋，我不做就打我，我在家我爸妈还没打过我呢，感情你们程家这不是娶媳妇，是买奴隶呢！现在地主都被打倒了，你妈这是要做什么？”
程小绍头疼，怎么大嫂在家的时候什么事也没有，他天天只管大队里那摊活就行了，现在轮到自己媳妇，就整天不得安宁了呢。
可妈再怎么样也是自己妈，他只能劝，“妈，红梅手没有那么快，鞋做不出来，您不是等着去大哥那里嘛，我是怕耽搁了你去的时间，才让红梅去买鞋的。”
现在不但媳妇和她打架，连儿子也不听她的，程老太想到樊香在家时的日子，那是越想越痛心，捂着脸哭了起来，“我的命好苦，连一双媳妇做的鞋都穿不上，老天啊，到老了被嫌弃，被媳妇打，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说着就冲到一边往墙上撞，旁边看热闹的人忙拦了她下，程小绍急步上前，死死抱住了她妈的腰，“妈，你可不要想不开！”好说歹说劝了半天，程老太才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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