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懒懒的伸出手，将方才被赵德昌抽出来的书拿起来，玉白的手指翻开书页，漫不经心的一点。
赵德昌凝目看去，却是一首《诗经·郑风·褰裳》：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赵德昌心虚的看了二娘一眼，不自在的转移话题，“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你该多看雅颂。”
二娘斜着眼睛看他。她的眼睛本大，又衬着年纪，水汪汪的，这么一看，别具风情。赵德昌只觉得心头一热，连忙别过头，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来。
二娘见这法子不奏效，也就没了兴致，似笑非笑的问道，“三郎为我取的小字子惠，该不会是从这里来的罢？”
虽是问句，心中却已经肯定了。当初取名时他便是特地翻了书的，又兼这几句诗的意思，不由得她不清楚。
这首诗的大意，是女子鼓励男子过河来与自己相聚，还威胁说若是对方不来，自然还有别人。
而赵德昌为二娘取这个小字之前，也才表露过收了她的意思，被二娘拒绝，最后以婢女的身份入府。
所以他给自己取这么一个名字，怕是也存了暗中打趣的意思，且为自己鸣不平。
他身份尊贵，就算没有她，也会有数不清的女人扑上来，这情境倒是对的。
难怪当时他十分宽容，连冷嘲热讽都不曾有。二娘想起来，便是有些哭笑不得。这么一瞧，倒是颇有些孩子气，叫人不知如何是好。不过该给他的教训，却是不能落下的。
赵德昌听她说了出来，也知道大约是瞒不过去的，索性摸着鼻子认了，“正是，我觉得这意思十分好。”
“十分好？不知到底好在何处？”二娘哼了一声，瞪着赵德昌，非要他说明白。
赵德昌伸手将二娘揽在怀中，明知自己的话大约又要惹恼二娘，然而心头得意，却仍是忍不住说了出来，“这首诗本事情侣之间置气的话，正是合情合理。何况，子惠你最后，不还是从了我么？”
二娘闻言脸色一变，就要挣扎着从他怀里出去。然而赵德昌早有准备，将她死死的困在怀中，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子惠，我对你的心，你还不知道么？你不知我多么欢喜……”
一边说一边胡乱的在她颈间流连，最后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吻上了她的唇。
等他放开时，二娘已是气喘吁吁，手脚发软的靠在他怀里，再没有生气的力气了。
“别胡来。”二娘艰难的抬起手推了他一把，虽然没什么力气，却还是要做出这个态度来，“青天白日，这般胡天海地，叫人知道了如何得了？三郎也为我考虑些。”
赵德昌将整张脸埋在二娘颈间，好半晌才平静下来，“你放心，必不叫你为难的。”
他虽然年轻气盛，又食髓知味，难免这方面心思重些，但也因为情窦初开，对二娘的话，无有不允。
两人抱了一会儿，二娘从他怀中坐起来，努力的肃着脸道，“暂且放过你，虽然是捉弄，幸而这名字倒没有很不像话，不然你瞧我能不能饶了你！”
的确，在不知道子惠是怎么来的之前，她对这名字是十分中意的，总觉得意韵宛然。
……
临近年关，赵德昌进宫的时间越来越多，空闲的时候便少了。二娘一时少了人陪，竟有了些寂寞的意思。
她忍不住嗤笑自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成？就因赵德昌冷落了几日，便如此造作。
这么一想之后，心里倒是舒坦多了。再者赵德昌并非有意冷落，平日对她仍是关怀备至，因此不过失落了半日，便又恢复了。正好张旻也挑好了伺候她的人，便带来与她看。
见着那人时，二娘不由有些惊讶，“飞雪？怎的是你？不是说……”说着又转头去看张旻。
“正是婢子。”飞雪笑着朝她行了个礼，“张大哥说，婢子日后便跟着姑娘了。”
其实一开始听说要来伺候二娘，飞雪心头未必没有抵触。但她想得通，知道自己能够被看中，正是因着从前与二娘相识的缘故，不然绝没有这般容易。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怎会拒绝？
不论二娘身份为何，她总是殿下第一个女人，将来就是王妃进府，也有几分体面的。跟着她，别的不说，日子总要比花园里好过得多。再说……如果不是这样，自己许一辈子都没机会进明德院的。
见她这般识趣，张旻微微一笑。他挑人的第一要务，便是要够聪明，这个飞雪，倒是很会看形势的。
至于其他的，慢慢便能培养起来。再者，飞雪对二娘有几分忠心他不知道，只要能保证飞雪会替自己做事就成了，因此他对飞雪到明德院来的动机，并不关心。
二娘也没有多想。飞雪虽然从前相识，但要说推心置腹，却是说不上的。她从前的照拂，二娘早想要想个法子感谢，若是对方同意来伺候自己，也没什么。她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事需要人伺候。
因此她毫不犹豫的道，“如此你便留下罢！”又转向张旻，“有劳张大哥了。”
自从与张旻达成了心照不宣的盟约之后，二娘对他，着实客气不起来，好感也没有，只不咸不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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