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亦是吧?”
“对。”
“前两天,你们剧组有人来报失窃,你有重大嫌疑,麻烦配合调查。”
“毛毛姐!”陈苹苹遵纪守法好公民,除了交通警察和户籍警察,从来没近距离接触过国家暴力机器,六神无主拽着赵亦,手不停地抖,赵亦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警察同志,您好,”赵亦冷静道,“十分乐意配合调查,不过,请先出示证件和相关调查文件。”
小警察额上一颗硕大红肿的青春痘,看起来是个心火旺盛的暴脾气,上上下下把赵亦一番打量:“还挺懂,惯犯啊。”
“警察同志,刚才那句话,已被执法记录仪记录在案。假如我嫌疑消除,可根据《刑法》第246条告你毁谤名誉,执法犯法,罪加一等。”
小警察被噎得脸一红,搜查证一拍,推门进了出租屋:“行,走着瞧。”
赵亦没有想到,居然真在她的枕下发现了赃物。
一枚钻戒,目测是T家经典款的六爪一克拉,十来万,不算特别贵,但已足够入刑。赵亦完全判断不出这枚戒指的来龙去脉——不可能是陈苹苹,小姑娘震惊得不能自已,这要是演出来的,那真是奥斯卡级的演技。
小警察冷笑,二话没说掏出手铐,重重拷上了赵亦的手腕:“见多了你这样的,惯偷,还嘴硬。”
竖街镇的春天多雨,平房大多阴暗潮湿,派出所的拘留室也是年久失修,灰白墙皮大块浮起,养着经年的霉菌,室内混杂着令人作呕的体味和霉味。
赵亦站在铁栏后面一动不动,她没戴表,只知道透气窗的光线由亮转暗,直至漆黑,大约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
屋里有凳子,表面布满滑腻的不明污迹,凳子腿还长出一朵灰败的蘑菇,让人很难生出坐上去的欲望。赵亦于是便站着,腿疼,但可以忍受,她小时候练习站军姿,四五个小时也是常事。
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情况并不乐观,人赃并获,盗窃罪基本可以定罪。是谁处心积虑存心陷害?她一个小小的替身演员,在竖街镇初来乍到,开罪过的人屈指可数,要么李姓编剧,要么李姓导演,然而她与这两位的摩擦,在她看来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居然花费这么大心思来栽她一赃?赵亦不解。
还有这手法……后宫用了几千年的俗套,演艺圈的思路,果真充满戏剧性。
赵亦皱眉。俗套归俗套,如何爬出陷阱,一时半会她还没有主意。如果主张自己被人陷害——谁主张谁举证,她举不出这个证来。
赵亦凭栏沉思,室内十分安静。
女犯这边人少,除了她,还有个坐在角落里的女人。浓妆,五官平淡,但附上细而弯的眉,薄而红的唇,便多出几分老上海招贴画般的风情。眼神也是缠绵的,像胡蝶的歌声,黏黏答答,是一种习惯成自然的暧昧。
风月中人。
年纪不轻了,目光便显出透彻来,妓|女这职业看遍世态炎凉,很容易就从灵魂深处生出倦怠。估计也是拘留所的常客,宾至如归地坐着蘑菇凳子,悠闲自得涂着指甲油,涂完不满意,撕掉重涂,反反复复,脚边一瓣瓣的残红凋零,倒是符合她的主题。
“第一次进来?”那女人观察她许久,终于开口。
赵亦点头,不欲多言。她很冷,胃还疼,已经过了饭点很久,她其实不怎么经饿。
“也没个家人朋友?”
这话问得赵亦一抖,她怎么忘了,拘留24小时内必须通知直系家属,他们可能会联系到她爸……寒意从心底沁出,胃里像被塞进了一大坨冰块,他们可能会联系到她爸……
那女人没有发现赵亦的异样,还在悠闲地传授经验:
“得塞钱才行,不然可没人给你饭吃,不过也碰运气,有时候遇到好心肠的小警察,撒个娇,哭两声,也会愿意掏钱给你买盒方便面。被子就得外面的人送进来了,这鬼地方晚上贼冷,你穿这么少,抗不住冻的。”
赵亦充耳不闻。久违的恐慌,从内心最脆弱的地方萌芽,将她坚硬的内壳彻底击碎。她扶着生锈的铁栏慢慢蹲下,整个人蜷缩成团,试图缓和钻心的胃痛。这时那女人发现不对了,看看赵亦细弱的肩膀,娇柔的腰身,不知触动了哪根心弦,幽幽叹了口气:
“哭什么呢,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吧?你说你,干点啥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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