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间各势力混乱交错的局势,也让这种争斗陷入更深更乱的局面。
若真的只是先天神圣一方,后天生灵一方,那也就罢了。
到头来无非是两边约上一架,以拳头论高低,而依照北部星空自古以来的局势,自然会是先天神圣一方获胜。
但事实上,真正的情况远比这种局势复杂万倍。
有出生于后天生灵的高位者认为神灵应当保持神性的纯粹,唯有待万灵以公,方是真正的仁慈,才能做到神怜世人。
也有出生于后天生灵的高位者认为神怜世人,却非是神爱世人。
亦有生来便站在众生之巅的先天神圣,愿意低头见众生,愿意庇护一方世界,赐予麾下生灵最为纯粹的“自由”。
……
原本应该坚定站在万灵身侧的后天神灵,却出乎意料地选择了神灵的角度,遗忘了自己的出身,视昔日同胞为羔羊。
原本生而纯粹的先天神圣,却因接受万灵祭拜而诞生了一丝微小的人性,神性不再纯粹,却也多出了原本没有的怜爱众生之情。
正是这种“混乱”,让各方间谁也说服不了谁,僵持不下。
这种问题不仅仅在北部星空,便是放在其余三部星空,也是最受争议,经久不衰的话题。
但区别就在于,另外三部星空纵是各方间谁也说服不了谁,也有足以压服诸方的人下场!
最后一锤定音!
当年的天命究竟做了什么,又做到了怎样的程度?
林珞然无从知晓。
但她清楚地知道两万年前的天命想做什么!
他想为北部星空彻底结束这场事关众生万灵的纷争,让高高在上的诸神交出最后的答卷!
少女抬手拢起微乱的发丝,忽然问道:
“晨曦,你等了这么多年,究竟在期待什么?”
这位终究还是没有得到答案的男人沉默许久,才明白这个思维跳跃的女人究竟在问什么问题。
他语气平静而铿锵有力道:“领袖,一位合格的领袖!”
少女歪着头望向远方道:“那恭喜你,你所在等待的,可能与天命不谋而同。”
……
……
纪长安沉默地看着画卷上的人世沉浮,自始至终都是一言不发。
他无声地逆着溪水而行,一路而来,看过了溪岸两旁的无数“风景”。
不知何时起。
神色疲惫的男人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白衣大袖无风飘扬,洒脱逍遥。
他是北部星空第十二位至上原初,被众生万灵唤为天命之主。
从一无所有,到与原初比肩,他只用了寥寥数万年,被誉为后世生灵第一人。
而令世人不解的是,这一位本该与世长存,与大道同不朽的男人,却只活了一万年……
他随纪长安一同望向画卷中的神灵,凝视画卷许久。
最后,男人眼神炙热,轻声道:
“如何处理神祇与万灵间的关系,这是困扰了四部星空无数万年的难题,而时至今日,已有三位大人一锤定音。”
“有人自囚天庭,以己心代天心,只愿为人间护道万载,最终选择以己身之自由,换取众生的大自由。”
“有人真正做到绝地天通,将两座世界彻底分割,叫人间从此只是人间,神祇从此只是神祇,自此神人相隔。”
“也有人立誓要做那万民之皇,万神之主,誓要凡他治下,无论族群,无论万民万神,皆是一视同仁,欲以平等之道待帝国无疆子民,以此庇护天下苍生!”
“敢问陛下——”
“我北部星空,路在何方?”
言至最后,已是一字一顿,振聋发聩,又如金铁敲击!
背对着他的男人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
他只是静静地望着画卷上,直到画卷上的光阴流水走到最后。
遥想当年……
好像其实也就在不久前,只是这段日子里发生了太多事,让他有些度日如年,恍如隔世。
那一天。
有个中年男人问他热不热爱脚下这座他生活了七年之久的城市。
而今时今日。
也有个人站在他的身后,问出了如出一辙的问题。
只是立足之点,骤然高升!
从一座城市拔高到了整个宇宙星空。
顺便将他带到了众生万灵的对立面。
他不喜欢这种近乎逼问的问题。
从来都不喜欢。
只是此刻想起,好像自己所过之处,所有人都在谨小慎微,担忧不安。
他们时时刻刻系念着他的态度,似乎生怕他生出不满与不喜。
他很清楚,那便是力量层次的差距所造成的隔阂。
所以高位生灵先天就与凡灵站在对立面?
纪长安突然皱眉,低声道:“我不喜欢这样!”
男人沉默片刻,轻声道:“这世界并不会因为我们的不喜欢而轻易改变。”
纪长安冷漠道:“但凡事总有例外。”
男人身躯一震,由衷地感慨道:“是的陛下,这世间任何事都有例外,而您就是其中之一。”
纪长安继续道:“我也不喜欢你问我这样的问题。”
男人叹息道:“我知道这很令人生厌,可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
纪长安不置可否,他抬脚向前方走去,始终不曾转过头看向身后之人。
“我不喜欢你们总是问我问题,总该由我来问些事情。”
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微微俯身,起身笑道:“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么第一个问题,你与安第斯有联系吗?”
男人眉头挑起,知晓这个问题的真正含义是当年在魔都的那场问话中有无他的身影。
他遗憾道:“那只是一场意外。”
纪长安低头看向流过脚边的溪水,淡淡道:
“第二个问题,顾爷爷的问拳对象是你?”
男人瞳孔微缩,心中波澜四起。
即便是此刻,也仍旧口称长者之名吗?
是神性依旧未觉醒的缘故,还是记忆未复的缘故?
又或者……
“此界道途,一切都由我所创,他想超脱,自是得先问过我。”
纪长安默然,微微抬头,望向头顶。
“最后一个问题。”
“我以前……很混账吗?”
他低声问道,语气中首次出现了犹豫与心虚。
闻言男人不禁哑然失笑,却很快陷入了沉默,最后轻叹道:
“陛下……只是习惯了沉默。”
纪长安挑眉,心道这算是什么回答?
可到底还是比起“很混账”三字好出太多。
他蹚水而行,望向身前溪水两侧的无数画卷,轻声道:
“我的答案,和以前一样。”
男人沉默而立,竟是微微失神。
再看看吗?
是啊,这等大事怎能轻易下定论,自然是慎重再慎重也不为过。
只是自己……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啊!
他望着背对自己踽踽独行向前方的男人,露出了畅然笑容。
便是见不到了,那又如何呢?
自己所为的,又何时是自己了?
男人双手抬起,神色温良,行了此生最后一个大礼:
“北部星空天命之主,恭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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