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回光返照。”旁边突然响起慧智大师悲悯的叹息声，他看着不远处合乐融融的场景，闭眼念起了佛经。
回光返照？这个情况赵月茹是知道了，只有将死之人才会有回光返照出现，她看着小姑娘高兴的脸，不忍的抿了抿嘴角。
正在她无言的注视他们说话的时候，蒋老爷子和小姑娘说完话后，又转头看了过来，他神情平静的看着赵月茹，“丫头把你们也叫过来了？真是麻烦了。”
虽然看着还是和平时一样，但赵月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主要是他看上去实在太正常了，而且总带着一种安宁的感觉，这让赵月茹响起了平时慧智大师的样子，就是这么的平和，不过少了一些慧智大师的生气。
“怎么说也认识了那么久，过来看看没什么。”她平静的回答道，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听到她这句话，蒋老爷子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继续回头看着趴伏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突然开口说起了别的，“其实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丫头，她这么小就得一个人生活。”
他满眼疼惜的看着小姑娘，眼底有宠爱，但更多的是遗憾，他这幅身体其实早已经不行了，就是因为放心不下这孩子，所以才会撑了这么久，生病过后其实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煎熬，这一次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她的父母呢？”赵月茹一直想问的就是这个，小姑娘被养在蒋老爷子身边，难道她的父母不愿意要这个孩子吗？
“大概是死了吧。”对于这个问题，蒋老爷子先是沉默了一瞬，然后才语气平淡的回答道，他脸上看不出喜悲，“她是瑞阳和一个青楼女子生下的，她母亲看不上我们家穷，带着东西跑了，瑞阳爱这女人爱得疯狂，也跟着一起去了。”
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儿子就这么丢下家里的老人孩子不管不顾的跑了，蒋老爷子那一瞬间仿佛是苍老了十岁，他们蒋家这么看来没有一个人是好的，最后不是死的死，就是跑的跑，唯一的一个也已经不认他们了。
赵月茹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她低头看了眼已经睡着了的小女孩，心里有点不忍，还这么小就遭受了这些残酷的事情，而且看着每天也有在努力的活下去，真的又坚强又不容易。
室内有一瞬间的沉默，蒋老爷子动作轻柔的梳理着小女孩的头发，他时日已经无多了，自己的身体最是清楚，唯一放不下的也就这一个人了。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突然开口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不放心的看着身旁趴着的人，然后抬头难得的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赵月茹，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和她说话。
赵月茹大概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但现在他们身上有任务，而且都城也进不去了，带着一个小孩子上路并不方便，可是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说这件事情。
“算了。”像是看出了她的为难，蒋老爷子突然打消了主意，他收回视线重新看着身边的小女孩，只想着没了他也能好好的活着。
“我可以照顾她，但却只能当佛门弟子。”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慧智大师从念完佛经后就安静的站着，这时候他突然开口说出要让小女孩入佛门的事情。
这一句话同样震惊到赵月茹了，佛门重地可以收女弟子吗？她惊讶的看着旁边的人，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个。
蒋老爷子有点犹豫，成了佛门弟子那就必须得断了七情六欲，往后的这么多日子里只能长伴青灯古佛，实在太苦了。
“好。”最后他还是答应了，只怪他自己没本事可以给小女孩留下些家产，其他人又根本靠不住，虽然眼前这个和尚看着眼生，但从他通身的气度来看，定是不凡。
“最后一个请求，希望在我死后可以和老婆子葬在一起。”蒋老爷子感觉到了四肢开始变得虚软无力，想是大限已经到了。
说到蒋老太太，赵月茹总是忍不住问一嘴，主要怎么看蒋老太太的身体都比蒋老爷子要来得硬朗一些，偏偏人就先走了。
“她是为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去问，毕竟怎么说也是件伤心事，而且看小女孩当时的样子是不愿意多提的。
说到蒋老太太，蒋老爷子的神情就变了，带着伤心和难过，他急喘了一口气，声音已经开始出现了疲态，“当初蒋瑞雨无路可去回到了这里，本以为一家人安生过日子就好，没想到她还是不死心，最后竟然偷了我藏的玉佩跑了……”
说了这一长串的话，他像是累极了，慢慢的躺了下去，然后眼眸微合着断断续续的接着说，“老婆子不放心非得去找她回来，那时候干旱严重到处都是难民暴乱，哪里是她一个人能够应付得了的。”
像是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他声音突然高亢了不少，额头更是鼓胀着像是极致的愤怒和恨意，这突然的响动惊醒了旁边睡着的小女孩，她瞬间坐起来着急的去扶住他，哭喊着问他怎么了。
赵月茹看他情况不对劲，赶紧也走上前去查看情况，然而蒋老爷子喉咙里咕噜着什么东西，他眼睛大大的睁着像是在注视着什么东西，嘴巴几经动作，终于是吐出了几个破碎的字句，“我……恨……”
只两个字刚落，他便如抽走了所有的生气，瞬间软绵着没了呼吸，临到最后他都是带着恨意走的，只不知道这恨意到底是因为谁。
小女孩像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不断摇晃着床上的人，哭得嗓子都哑了，赵月茹不忍心的将她死死的抱在怀里，用力的搂住她。
慧智大师在旁边超度了一会儿，然后上前去合上了他的双眼，接下来就是料理蒋老爷子的丧事，因为没有人前来，邻里有都大多闭门不出，最后他们只简单的举行了一个葬礼就把人埋了。
依照蒋老爷子的遗愿，就埋在了蒋老太太的旁边，两座土包紧紧的挨在一起，这次是真的再也分不开了。
小姑娘经受这么大的打击，整日里精神有点不振，时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既然慧智已经答应了要好好的照顾她，自然就不会失诺，但他们此行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所以最后他留了一个小沙弥在这里暂时照顾着，他和赵月茹继续接下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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