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照例覆着面纱，两手空空站在城门外的柳树下。
“有什么事情慢慢说，我们先上马车里等着。”
陶老在和苏慕娴探讨的这几天时间里，和她的关系可以说是亲近不少，颇有种忘年交的感觉，所以说话间也不避讳，想到什么说什么，就是调侃也是得宜的。
苏慕娴知晓他性子有时候像个老顽童，所以对这打趣的话只当没听见，兀自站在徐慕扬面前，面色平静的说着离别的话。
“文人送别多喜欢折柳相送，我不是文人，所以在柳树下相送也差不离了。”
难得在往后的日子里见不到这张充满压迫感的脸，苏慕娴心里松快下就忍不住开了个慕娴的玩笑，她眉眼如画，眼眸在日光下看着颜色很浅，纤浓的睫毛上卷挺翘，光是这露出来的半张脸就美得足够惊心动魄了。
徐慕扬看着面前的人，第一次有了种她很美的感觉，之前见面时尚不觉得，今日这感觉来得突然，让他一时心绪有点混乱。
“今日一别应该是很难再见了，所以之前的种种不愉快就当过去了吧。”
没有得到回应苏慕娴也不在意，古代不必现代交通便利，就是遇到个什么事，日夜兼程都需要十天半个月的，所以她也豁达了，如果非要说有见面机会的话，大概也只能等白父沉冤得雪的那一天了。
“本将向来大度，从不与人计较。”
原本想答应的话语，但在出口的那一瞬间又变成了嘲讽，徐慕扬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为自己的这一行为暗自懊恼。
“行吧。”
就是临行前也能被怼一下，苏慕娴也懒得去计较了，她手掌探出袖口，平举在面前人的身前，然后缓缓摊开露出其间的一个白瓷小瓶。
“这是什么？”
徐慕扬没有立马接过，而是将视线落了上去，只他刚开始还能将注意力放在瓶子上，稍过一会儿那视线就忍不住凝在了垫着瓶子的白皙手掌上。
细腻若羊脂白玉的皮肤在阳光下仿佛泛着荧光，那塞雪的颜色被照得几近透明，五指纤纤葱段一般，指尖圆润带着点粉意，比之他见过的京中贵女还要嫩上几分，生怕一碰就碎了。
“这是我用绝品仙草制成的急救丸，危急时刻可救命，送给你当做防身之物。”
苏慕娴这三日里每时每刻都在做这东西，用尽了不下二十株草药搭配，这才终于是做了出来，不说能够起死回生，但只要那人尚有一线生机，服下此药后必定能救回来，要不是药引子太过珍稀难寻，这样的药丸必定能引得人疯抢。
“如此贵重，多谢。”
没有矫情的推辞，也没有假惺惺的客套，徐慕扬知道这药丸对他的重要程度，刀口舔血的生活那是拿命在搏，有了这药就相当于有了第二条命，往后他也能更不惧来自背后之人的暗算。
接下药瓶后，两人面对面一时没了要说的话，苏慕娴给了他药丸心里也算是放下了不少，为着白父的事情她已经努力颇多，后面的也只能安静等结果了。
“你说他们俩到底什么个情况？”
说好了在马车里等的陶老，此时正偷偷掀了个小角偷看不远处站着的两个人，他起初还以为他们两个会来一场依依惜别的煽情戏码，没想就这么干巴巴的说了好一会儿话，好不容易看苏慕娴伸手了，他想着这次总该要牵个小手什么的，满怀期待的等了老半天，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
“大抵是没什么情况吧。”
坐在旁边的云墨白从书籍上抬起头来抽空往外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继续着自己未看完的故事，他之前问过徐慕扬，得到的回答是两人现在因为某些事情需要合作，所以平日里有些交集在所难免，出于对挚友的信任，他是相信了的。
“是吗？我不信。”
陶老这一把年纪见过的事情多了，就是医也医过不少两情相悦的男女，反正他横看竖看就是觉得他们俩有问题。
“信与不信全凭个人想法，我无权过问。”没有他那么强的好奇心，云墨白口气淡淡，并不放在心上。
“你那木头脑袋能知道什么？”
身边这一个两个都不开窍，陶老嘟囔着念叨了几句，先不说外面那个整日冷冰冰的人，就是马车里这个也是眼瞎的，有那些个姑娘喜欢得见了他就脸红，只差把心思挂在嘴边，写在面上了，偏偏他是一点看不见，反倒让旁人瞧着心急不已。
“走吧。”
念叨不过一会儿，就听到身前传来了徐慕扬说话的声音，原本停驻的马车也晃悠着开始动了。
“怎的就过来了？”
还以为他们要多聊些时辰，陶老不满意的看了坐进来的人一眼，然后掀开帘子冲着树下的苏慕娴挥了挥手，算作道别了。
“既已说完话，自然就该走了，现在启程还能早些时间到。”
徐慕扬不知道他这气从何而来，全当是上了年纪的心气不顺，毕竟是与父亲交好的长辈，理应忍让一些。
“宫里的情况一时半会儿又变不了，早到晚到都不碍的。”
对他这话极不顺耳，陶老看着坐于自己两侧的人，俱是皇城中出类拔萃的俊杰，在一众少年公子哥里都是领头人物，怎生在感情一事上这么愚钝呢？
“这背后之人一日不除，我心难安。”
保家卫国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徐慕扬做不来随遇而安，自然是一刻都等不得，他双眼微合倚靠在车厢壁上，拢于袖中的手细细的摩挲着白瓷瓶温润的表面，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浮现出了柳树下苏慕娴的身影，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徐慕扬他们走后，皇上的调令就下来了，原县令爷不知去了何方，但他的儿子相文彦倒是留了下来，不过没了他爹撑腰后，日子倒是变得难过了起来，至少那些往日里受尽欺辱的人势必是要加倍奉还的。
同时他也应验了苏慕娴之前在医馆里说的话，长年混迹花丛，亏损了身子不说，连他们相家的香火都断了，不过这些都已经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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