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跟方琪说副业是帮人解决些怪事情，这种说法其实不太准确。严谨来说应该是去调查发生了什么，解决一些小麻烦，把**烦转交给更专业的人，然后在不损他人正当利益的前提下给自己赚点东西，或是能收入店里的旧货，或是肤浅的钱。
这个副业其实也是外祖母传下来的，我不知道她是因为店里生意差才开始干点杂活补贴家用，还是说，这才是她的主业，开店是旧货收多了才弄的副业。旧时鬼市以物易物来得比付钱多，但维持阳间的生活还是要花钱币的。
外祖母原来也处理过一次类似的事情，有人捡了只附着鬼的玉镯，做了几天噩梦跑来求她帮忙。外祖母简单粗暴地把鬼砍了，万事大吉。
但这种方法放在现在行不通。驱鬼破邪被规范化了，需要从业资格证。因为之前的一些纠纷，我的那个证被吊销了。非法驱邪会招来一些麻烦的人，放在这件小生意上不是很值。
我翻了翻外祖母留下的记录和一些旧书，有了一点思路。
镯子摆在桌上，小鬼蹲在墙角数我抱来看的书。我让她离我远点，白天她被太阳压着，阴气不重；但到了晚上就很令人窒息了，字面意思。
“22本，别数了。”我抬起头看她。晚上了，小鬼很清晰，是个**岁小女孩的形象。
“哦。”她垂下头。
“你考虑一下自己从镯子上离开？”
小鬼摇了摇低垂的脑袋：“离开了我就会死，彻底地死了。”
她是个被困在物上的灵魂，没了依托就会消散。这是我不乐意见的。
我记得外祖母的库存里有一些老银镯子，便都拿出来，问小鬼能不能换一个东西附着。
小鬼扫了一眼，很嫌弃地说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就是说这事可行。
“都是手镯。”小鬼有些嫌弃，指着原先的镯子说：“我那是脚镯诶。”
对，那是个脚镯。方琪走后，我一觉醒来研究镯子，多翻了几遍网页，终于在店家繁复的描述中看到对镯子该戴哪儿的几个字介绍。方琪和她男朋友应该是没注意到，把脚镯套手上了。小鬼在镯子里待久了，形成了一些脚镯的原则。她说想告诉方琪镯子的正确佩戴位置，但方琪的通灵能力很弱，看不见听不着，只能用握住脚腕的方式表达，不过没控制好力度。
“有差吗？”我问，店里没进过脚镯。
“有啊，脚镯更大，待着舒服。”
“没有脚镯。”我说。
“去买一个嘛。”小鬼说，“要雍正朝的。”
把鬼从一个物件转移到另一个属性相同的物件上才不算驱，算迁，算擦边球，在违法的边缘跃跃欲试而不会被找麻烦。属性的限制主要在年代和类型，重点是年代，在同年代的物件中迁移对鬼魂本身不会有损害。这镯子当过手镯了，被赋予了手镯的属性，所以小鬼迁到手镯中是没有问题的。。
我摇头示意不行。买的话还要再花钱，不值得。参考外祖母的记录，我挑出一只雍正年间的镯子让小鬼迁过去。小鬼起先还是拒绝，坚持了一天被我用一张破秽符逼了过去。显然她不怎么满意，手镯总是振动，不时发出“嗡嗡”的鸣声。对此我也不在意，放到仓库的架子上就不管了。
原先的银镯子还需要处理一下。方琪闻到的腥臭味不是小鬼散发出来的，而是镯子本身。
我看向窗外，夜正深，每晚的小鬼市还没散。今晚有月亮，阴间的潮水较前几天无月时盛一些。流经门外的河白天是正常的城市内河，晚上则会在北端与阴间的河川相连。阴间的水是清的，但味儿是腥的，像人的血一样。鬼市里的商家有三种，一种的像我这样有铺子的，一种是沿河摆摊的，还有一种是行在其间兜售货物的。有铺子的会好一些，多是人在经营，多厌恶这种味道，多会像外祖母和我一样在门口划拉个符咒隔绝腥臭味。后两种则常在河边走，难免会沾上味道。人类卖家防不胜防干脆不防，鬼怪卖家则以这种味道为芳香，沉浸其中，因此从鬼市流出的货有一大半都带着这种腥臭味。通常这种腥臭味在阳间是闻不到的，有通灵能力的人会闻到一些，浓烈程度与能力强弱大致成正比。方琪有那么一丝丝的能力，所以会隐隐约约地闻到。
这个镯子应该是从鬼市发货的，或者恐怖一点猜测，是直接从阴间发货的。阴间的空气也是这样的味道，土也是，哪儿都是。
不过没人付钱让我去查这个，不管它。
我把镯子泡在放了些香料的水里，两天过后味道就能消了。
夜还没完。
开店这东西有点怪，有了第一个客人后很快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也许就这么旺起来了。我不知道其他店是不是这样，但外祖母的笔记上是这么写的，我的经历也是这样。
方琪算是第一个客人。她之后，就那天晚上我迎来又欢送了三个客人。他们中有一个老客，买走了本老书。另外两个是新客，看着是对情侣，晚上瞎逛走岔路撞鬼的那种。
他们来的时候慌里慌张，脸色苍白，瑟瑟发抖。进店后瞅了我半天，男孩子打开手电筒照了我半天，在地上找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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