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西湖没多远，就是李航家。陈正坤左转，拐上花团锦簇的主街。杭州最美的时候就是现在了，不算冷也不算热，能想到的颜色都在这个时候开放，让人心情很好。
这一周，陈正坤已经来李航小区好几次了。白天忙就夜里来，把摩托停在稍远的地方，看整夜亮着的红匾。
有时候能看见偶尔出门的李航。他在砖地上跳绳，一百个都没有就回屋了；有时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会卸一次货，他会送一个中年女人出来，还拎着一袋子点心。
不知道是不是芒果馅的。
他和董纪安没聊很长时间：一来陈正坤的计划刚开始，没什么能告诉董纪安；二来那个圆脸男总盯着董纪安看，像个人形监视器，让陈正坤不舒服。
四月初的傍晚也已经很热了，陈正坤刚停下摩托，热气就贴了上来，像怎样都摆脱不掉的热情，令人窒息。
到了只能夜里骑摩托的时候了。陈正坤这么想着，按响了李航家里的门铃。两分钟之后，防盗门被打开了，刚染了头发的李徐氏看起来神采奕奕。
“坤哥？！”李徐氏略有惊讶，下意识向屋里看了看，又马上转回了头。
“阿姨，”陈正坤老实地打招呼，“有一阵没见，你看着年轻极了。”
“快请进，”李徐氏看起来极开心，“我正想谢谢你呢！”
陈正坤一头雾水，但还是有礼貌地换拖鞋进了客厅。
客厅里堆满了东西，像矮墙一样围起来，只有正对着电视的那块沙发上有一点空隙。陈正坤知道自己送了不少东西，但是没想到堆在一起这么壮观。
“啊……”李徐氏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说，“还没来得及收，不是李航不喜欢。”
陈正坤点点头，想到身后是李徐氏，又马上回头对她笑了笑：“没关系，让他慢慢拆。”
“你坐。”李徐氏局促地让了让陈正坤。
陈正坤坐在礼物的缝隙里，莫名矮了一截。
“喝点东西，”李徐氏回身从冰箱里拿出冰镇过的茶，“外面挺热的吧。”
“还好，”陈正坤认真回答，“我骑摩托来的，路上还不是很热。”
“哦哦……”李徐氏叠着手站在陈正坤前面，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
陈正坤喝了两口凉茶，微微点头：“阿姨手艺真好，我有口福。”
“别这么说，是我托您的福！”李徐氏刚开口就有点激动，“多谢你的帮助，如果没有你，我的钱怎么都追不回来了。我就知道伢航跟着你绝对没错……”
陈正坤耐心听了一会儿，困惑地问：“你说，什么钱？”
李徐氏愣了一下，又笑着摆了摆手：“我懂我懂，坤哥办事不会说得太细。”
陈正坤并没有懂，所以追问了一句：“阿姨，我真的没懂。”
这次轮到李徐氏困惑了，她平静了一会儿，说：“去年春节前，有个骗子说，能给伢航换眼睛，从我这骗走了一百万。这钱……是你帮忙追回来的吧？”
陈正坤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不是我。”
“我们孤儿寡母不认识什么人，”李徐氏又局促起来，“如果不是你，那就是良叔了。”
陈正坤心里叹了一声，对李徐氏说：“应该是他。”
李徐氏笑了，说：“我说嘛，一样的，良叔一定是看在你和伢关系好才帮忙的，感谢你也是一样的。”
陈正坤笑笑，问：“李航呢？”
“他？”李徐氏笑得更开心了，“他和章萍去逛西湖了，据说今天晚上7点，湖上有国雅音乐会，他们去听了。”
“哦。”陈正坤点了点头。好像是到了游西湖的时候了。
因为沉默，屋子里有什么声音都显得吵，陈正坤甚至听到了后屋滤粉的滴嗒水声。
“这儿太挤了，”李徐氏说，“你去他屋里坐坐吧。”
“好。”陈正坤站起来，跟着李徐氏走。
“他屋里床旧了也不让我换，柜子也是他从小用到大的，”李徐氏谈起李航滔滔不绝，“这孩子哦，恋旧的很。”
“嗯，”陈正坤说，“李航很好。”
“是吧，”李徐氏回头抿嘴笑了，“我伢儿很好，看不见也不抱怨，说不得话也笑呵呵的。”
“是啊，”陈正坤说，“很好。”
“喏，”李徐氏指了指陈正坤在视频里见过的门板，“就是这间了。”
陈正坤点点头。他上次来的时候和李航还不熟，没去过他房间；没想到第一次来李航地盘，是李徐氏带他进来的。
这里确实很旧了。窄窄的单人床上面铺着格子床单，床头的立柱磨得很亮，早就失去了漆的颜色。李航的枕头上有淡紫色野花的图案，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上头有五颜六色的喇叭花，看起来又奇怪又让人莫名想摸一摸。
“哎呀，他之前的枕套、被罩、床单都是小芳给选的，好看着呢，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周开始他死活都不要用那些东西，宁可铺这些旧的。”
“徐芳？”陈正坤问。
“是呀，”李徐氏说，“是我一个远房的亲戚，平时很照顾李航。”
“是么？”陈正坤说，“徐芳工作比较复杂，我觉得章萍更好一点。”
“啊……”见多识广的老人点了点头，“是啊……”
窄小的房间一览无余，小床、小桌子、小窗户，只有一个顶天立地的柜子高得不合群。它正对着床，四个铜把手都摩擦得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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