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你现在做这一行不能随便谈恋爱，我们也不希望你随便谈恋爱。你要把握好分寸，不要影响事业。”
“我不会。”
在他们分开之后，宋乌经常会想到她朝着自己奔过来的样子。他后来才明白，她那个时候的笑容有多可贵，他却没有把握住。
如果一切能够重来……
不，没有如果。
在她离开之后，他经常看到了她和叶斯昭在一起的消息。他一开始不觉得这些事是真的，直到后来他才慢慢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她对他的笑容是真的、他给她的光明是真的。
他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做到叶斯昭做到的一切，可是他没做到。
甚至因为他，陈渝死了。
他曾经对自己的理想抱有冲劲，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股冲劲，消失了一大半。他像是在和自己倔强，告诉自己都爬的这么高了，绝对不能放弃，他要做到走上最高的位置。
说到底，他还是不敢从神坛上摔下去了。
所以，他的报应是不是丢失自己？
宋乌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脑海中循环播放着那位粉丝的视频，她张牙舞爪地冲他奔了过来。无数声“哥哥”围绕在他的耳边，无数双手朝他伸了过来。
他甚至听到了周闵柔对他说：“宋乌，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你都得到了啊！”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
陈渝倒在他眼前的画面变成了盛眠蛰，他以前从来不会让她有机会和他一起出现在八卦消息上，他不止是害怕事业会受到影响，更害怕，她受不了舆论的压力。
但原来，舆论的压力都算小了。
他爬上了这么高的位置，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是个商品一样。他去冲了个冷水澡，站在阳台上，被冷风簌簌地吹着，眼底猩红一片。
他甚至连大喊一声都不能喊，如果他哭了，指不定狗仔就藏在他对面，拍到他哭了的照片，隔天就不知道会配上什么样难听的字眼。
他再次翻开了陈渝的日记……
“我有时候很羡慕可以放纵的艺人，但是我不可以。于是我把这些压力都给了我自己，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会因为我的努力和自律，被更多的人喜欢，成为我父母的骄傲。”
“可是我有时候也不想理智，做个理智的聪明人太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居然会有这种想法。可能是和李导喝酒的时候，可能是和周导谈剧本的时候……我的生活似乎永远都是围绕着‘成为被喜欢的人’，而不是‘成为陈渝’。”
这些都是陈渝在她死之前写下的话。
原来，他们都有过一样的挣扎。
谁没有面具呢？只不过是他和陈渝的面具戴的比较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自己都欺骗了自己，他们就是这样的人。
“也不怪眠蛰会选择叶斯昭。”他笑了一声，自嘲道。
也许，选择叶斯昭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吧。
他低下头来，合上了日记本，低低地说了句：“陈渝，对不起。”
高考改革之后，宋乌作为优秀学长回到了北一高中发言。很巧，那天高一新生在军训，他不由自主地走到了男生宿舍楼去，一步步地踩上楼梯，走上了五楼。
那会正是学生午休的时间，周遭一片静谧，只有蝉鸣的声音。
盛夏总是扰人的，可又是酸甜可人的。青春总有矛盾的瞬间，但总归，要和自己和解。
他以为自己和自己的心和解了，但见到对面的那个女孩之后，他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彻底放下。回忆不经意又被勾起，身子僵硬地站在走廊上，他的视线好似被一片雾给萦绕住了。
盛眠蛰还是和过去一样，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影。
宋乌看见她笑得很开心，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瘦了。她站在走廊上，手里拿着一杯奶茶，惬意地闭着眼睛。
她在学校里，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突然，她高兴地喊了一句：“叶斯昭，你来了。”
穿着短袖的叶斯昭朝她走过去，身材挺拔高大，是能够保护她，为她遮风挡雨的样子。
他说：“你怎么到处乱跑，等会走丢了。”
她像个孩子一样在笑：“丢什么丢，我又不是没来过学校。”
“不是说一孕傻三年吗？”
“你才傻呢！”
他们的幸福透过风，传达到了他的耳朵里。这一份幸福，离他太过于遥远了。
听到她怀孕的那一刻，他耳边好似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他什么都没听到，脑袋里走马观花地过了很多和她在一起的画面。
其实也不多，总共加起来，也就那么一点……
“祝你幸福。”
最后，他看着他揽着她的肩膀走下楼去，望着她的背影，宋乌又轻轻地说了一句：“祝你们幸福。”
叶斯昭发言的时候，台下的学生都在“哇哦”。在信息时代，这一代的学生都是前线的吃瓜群众，什么都瞒不过他们的小耳朵。
叶斯昭讲了一堆中规中矩的话之后，底下那些穿着迷彩服的孩子拍拍手，起哄道：“叶夫人呢？”
接下来又是一片“哇哦”。
叶斯昭拿起话筒，看向坐在下面的盛眠蛰，他的眼底忽然生出一片柔软。
天色澄亮，白鸽一片片飞过，跑道上被晕出了一片光亮的影子，似是象征未来光明。孩子们的未来是光明的，他们的未来，也是光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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