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苦求
听到官蓝夹衣的男子说话，刚有点坐不住的男子也重新搭条腿在条凳上，就仿佛只是换个架式吃饭而已。
几人都继续吃着，不再理会住持和这七仔。
真是尴尬，即使是心气儿没有那么旺盛的老和尚也不能免俗。
他环看一圈，只有那官蓝夹衣的人没有吃饭，继续等着接他的话。
再定眼看去，这不就是昨日里喝止了闹事儿的内眦眼吗？
原来面这么嫩，遮住还确实看不出来。
住持看着他与众不同的官蓝夹衣，这真正主事儿的，看来还是此人。
只是不知道这么年轻，是什么背景，能让一群老兵油子听喝！
他心里想着，这世道，光有钱也被人当肥羊宰杀，定是有势，说不定啊。这年轻人是武将世家出身。不！一定是，看那一尺九的身高就像！
住持以往都是随缘，绝不强求，但是这次确是铁下心来，强扭这缘分了。
“这孩子所求的，其实对几位施主来说，只是抬抬手喝水般简单。”他说，“这孩子是东山郡百里村幸存的人，一路逃到这儿的。”
几个正吃着饭的军士，手底都一顿，甚至有的人想张口问问，但是瞧着这内眦眼从新舀了口汤，并没有理会的意思，也就闭了嘴，将夹到的菜使劲戳。
住持心知这兵荒马乱，就算带个不会武的白丁，都不愿意，别说是带着孩子，事情可不是就这么能办成的。
“施主定要问，为什么就不留下他在庙里，其实老衲也不知道，这庙还能避世多久。”
他挥袖指向后面的人：“这些有大半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各有各的难处。以往还多，每次看到靠谱的人，老衲总会劝他们带上一些往南走。”
他摸摸孩子的头：“只是这孩子太小，半个月来，陆续来了几波人过江，都是好人，但是好人在些时候总会变成坏人。过了江，老衲便鞭长莫及了。”
李哥说：“我们也是好人，过了江，您不还是鞭长莫及？”
“老衲还是信得过你们的。”他笑着掏出一个木牌，“出家前，老衲也是个千夫长。”
官蓝夹衣接过，看了看这木牌，牌子背面雕狼头，上面官楷烫印“千夫之首”。
六人看到这牌子样式，登时便抽刀，将住持退路封死，那官蓝夹衣更是怒目厉声道：“前朝的物件儿！”
“呼啦！”饭堂里的和尚或举条凳，或持扫帚，将他们团团围住，只等老僧一声令下，便要上演全武行。
气氛登时剑拔弩张，合着是掉进了前朝败兵的老窝儿了，一藏就是三十年，够厉害的！
“年轻人，该好好修修养气的功夫！看着你们是吴将军手下的人？”
住持边问着，又似是毫不费力地按下了那官蓝夹衣的刀，一切都那么的自然。
而官蓝夹衣的两额边上，却流下了汗水。
住持将刀按到最底时，官蓝夹衣在将刀收到身后，并没有入鞘：“看来，当年您可不只是千夫长！”
住持看看他背过去的手，嘴角微微上翘，这年轻人还真的是死要面子。
以前，他最喜欢的便是踩人家面子，现在么，“一入空门，往事皆休，千夫长也罢，将军也罢，到现在，不过是个守着山门救人的老僧。施主，你着相了。”
官蓝夹衣这才把手中的刀给插了回去：“你这救人，也可以将他送过江啊。”他指着跪在圈外的小男孩。
“只是庙中受难人太多。光帮人找亲戚投靠，就已经排到来年去了。”住持指向后面未围上来的人，“而且现在这情形，这些人也只能越来越多。”
听到这里，跪在地上的孩子不再叩头，抬起了身子，又瘫坐在脚上，低声哭泣起来。
而大部分所谓的居士，不过就是些可怜无根的人罢了，也都别过身去，暗自抹泪。
“不过江，照着这情形，早晚就是一个死字，能送走一个是一个，能送走一双是一双。”
住持胡须微颤：“我发大宏愿，尽三生福报，成庙中人之好事。”
其他和尚也纷纷放下“武器”，双手合十：“愿百姓生。”
六人皆被此举所震撼，到底其中有一人指着其他人说道：“只是想要我们捎一个小孩？”
那些居士，都希冀望来，眼中全都渴望随他们过江。
住持望了一眼那些居士，凄凉道：“孩子是一点自保能力都没的，让孩子们先走吧！”
那些居士眼中希望之光顿灭，但是也没有说什么，有的本是站起来的，但是颓然坐回桌上，饭也不吃，甚至有的人已经开始退走了。
官蓝夹衣猛的一瞪眼：“孩子们？”
住持点点头：“还有个女孩，平日里这斋堂和庙里，她不好走动，便没有过来。这也是我不愿她和七仔与那些居士渡江的原因。”
原来如此，六人恍然大悟，这庙里可都是男人，在庙中老和尚还能压得住，但是真的过了江，遭遇意外的事情基本可以说是板上定钉。
那个敲胖和尚头的马姓军士说：“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如何？你信得过我们？我们可也是有个半年都没有碰荤腥了。”
“我信得过吴家军。”住持罕见地未行僧礼，而是向北面拱了拱手：“吴老将军与我交战，我败后求他饶军士们一命并愿以死谢罪。他不但未杀我，还承诺我建庙与败军们守在这里，救济百姓。那真的是儒将，我不相信那样的人能教出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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