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恒对江阳青竖了个大拇哥，说道：“兄弟，你是真上道，拉皮条的都没你这么会来事！”
江阳青欢笑道：“小弟深感戴兄对楚行首的一片情谊，巴不得玉成好事，成就一段佳话！”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戴恒还是说道：“要得要得！多谢兄弟！”
打茶围本来就不一定能见到行首，今晚赶巧楚歆是从外面应了局子回来，回到清音楼居所不得不路过一楼厅堂，于是就被厅里打茶围的人发现了。
既然被发现了，总要意思一下。
酒醉的楚歆在阿兰搀扶下，行到厅台上。她粉面娇容，肤如凝脂，只穿一身月白色镶嵌点点红梅图案的软袍，一头秀发散开云髻，只用一根红带轻轻挽住，恰似在闺房中一般闲逸，周身散发着妩媚诱惑。
台上，楚歆面色含春地向在场人士微微点头致意，尽显大家风范。她嫣然笑道：“承蒙诸君抬爱，不胜惶恐，奴家在楼上静候佳音。”说完就要迈步上楼去。
台下，一个中年男子站了出来，他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头发有些花白，看上去四十多岁。
此人高声喊道：“楚行首请留步。今晚名士云集，高朋满座，全是为了照拂行首的面子，楚行首既已现身，何不共襄盛举，为我等歌一曲，给在场诸君助助兴啊？”
江阳青好像交游甚广，看戴恒不识此人，忙向戴恒轻声介绍道：“这位是签书枢密院事——季明荫。”
戴恒也不识得官职，问道：“是个大官？”
江阳青道：“相当于枢密使的副手，来头不算小。而且此人还擅诗词，自诩骚客。”
季明荫此言一出，在场很多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跟着起哄。能见行首一面已经不虚此行，而听行首弹唱歌曲，那可是打茶围获胜者才能享受的待遇。
私下掷重金请行首演唱的有的是，行首也不见得接活。上次李保仔和高侨在樊楼夜宴能请动楚歆，可是花了李保仔一百五十两银子的，那还是楚歆看在大皇子晋王殿下的面子上才答应。
楚歆停下脚步，浅浅一笑道：“季大人说得是。只是奴家已有了些醉意，此时实不宜在诸君面前弹琴唱曲，请容奴家先回房醒醒酒，届时诸位如有绝妙好词，奴家自然也不吝和曲助兴的。”
楚歆这是反客为主，一句话就定了调，让众人旗楼赛诗，有“绝妙好词”者胜出。
这话说出来，本来众人也就作罢了，有的都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填词卖弄学问了。
不料季明荫仍然不依不饶：“楚行首，在场诸君，如非位列朝堂，也是当今名士，诸位俱是乘兴而来，本是真心实意来捧行首的场子，楚行首却在外吃酒大醉，迟迟不至，导致茶围不开，酒菜皆凉，如此慢待我等，也不怕堕了行首盛名吗？”
楚歆虽然醉酒，但还是能掂量出季明荫这话的分量之重，只是头晕眼迷，一时搭不上话。
心里百转千回地想着：楚歆啊楚歆，今天这个局面如果不能妥善应对，回头传扬出去，自己必成坊间笑谈，能不能继续当行首都为未可知。
戴恒侧头对江阳青道：“这老匹夫，烂舌头，官大也不能压在樊楼头上，他这哪里是来捧场的，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他凭什么逼迫行首献艺？楚行首遇此刁难，戴某不能坐视不管，贤弟坐好了，瞧好戏，看我怎么骂死这个老匹夫。”
江阳青笑靥灿然，满眼期待地对戴恒说道：“好呀好呀，小弟也想看戴兄大显神威。”
戴恒朝江阳青笑了笑，随后高声喊道：“季大人此言差矣。”
谁在说话？
连同季明荫在内，众人齐刷刷回头，见在角落里一张小方桌上，坐着两位俊俏后生，一个穿着明黄绸缎，另一个则是一身玄衣。那穿着明黄绸衣的公子缓缓站起。
季明荫一看是素不相识的人，也不留情面：“何方竖子？”
戴恒道：“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
“哈哈哈，”季明荫听后不怒反乐，轻蔑地道，“后生，你以为掉两句书袋，就能天下扬名？在场诸君，哪个不是饱读诗书的名士才子，奉劝你一句，不要做贻笑大方之举。”
戴恒朗声道：“是是是，才子满大街，名士遍地走。”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哄堂大笑。自诩为名士才子的，有的低头自嘲，有的咆哮怒吼。
江阳青两只眼睛笑成了月牙，以手支颐，专注地看戏。
季明荫勃然大怒，骂道：“哪里来的无耻小儿？竟敢如此侮辱斯文，侮辱斯文！”
“不敢不敢。礼义廉耻，谓之四维。老先生，如今您官做大了，这‘四维’就不要了吗？”
季明荫伸手指向戴恒，气得手都哆嗦：“你说什么！你才是不知礼义廉耻的猪狗之辈。”
戴恒打了个哈哈，笑道：“小子都是为大人着想，大人既是清流鼎柱，又是朝廷命官，却对着一个柔弱的青楼女子，百般刁难，如此尖酸刻薄，既有悖常理，也有损大人清誉啊。”
戴恒站在角落里，又是那副文人打扮，与平时穿着截然不同，楚歆此时又是醉眼迷离，看不真切，楚行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站起来为她挺身而出的翩翩公子，竟然就是戴恒。
季明荫这番操作，存心就是要搅局，甚至夺了楚歆的行首之名。谁料突然冒出一个后生小儿，所说的话正中下怀，字字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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