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曾经很留恋在复燕路上漫步的惬意，可进入第四学年后，就业的压力开始让周远的情绪变得低落，眼中的景物也无一例外地沾染上了悲观的色彩。其实燕子坞作为仅次于少林和武当的第三大武学学院，毕业生就业的整体形势是极好的。暑假一开始，丐帮和唐门就率先来燕子坞开招聘专场。丐帮和唐门从来只在少林、武当、燕子坞和五岳剑校华山分校四大名校开招聘专场。紧随其后的是以宝生钱庄为首的金融票号和以威远、震远为首的镖局，再后面是吃皇粮的朝廷部门。整个暑期，燕子坞刀法、剑术、掌法、暗器以及药理五大院系的毕业生成了被竞相争夺的宠儿。但周远却是武术理论系四年级的学士备选。武术理论系的学生并不习练内功和武艺，他们研习的是武学理论，包括武学理论发展的沿革，张三丰武学理论体系的发展和运用，以及武功招式的优化和创新等。
武学理论专业也曾红极一时，然而在过去一二十年间，张三丰理论框架已被发展到极致，就业市场重新把重点放到那些具有武术天分，能把已研究出来的武术招式练得比别人更好的人身上。因此武术理论系的就业面越来越狭窄，帮会钱庄以及朝廷部门每年只给非常少的名额。最好的出路是读研，然后留校任教，但这对专业课的要求非常高，薪资也相对微薄。
周远很快来到了校园的中心地带。他的两旁分别是药理系的所在地“蘅芬苑”和用来举行重大活动的礼堂“参合堂”，前方不远是刀法系的主楼“偃月台”。这三幢楼宇都相当高大，但和西北方一幢矗立在湖岸边的宏伟建筑相比，仍是相形见绌。
这座用大块青石砌成的大楼是燕子坞最高的建筑，光基座就有近百级台阶，整座楼房的外形宛如锋利的宝剑，直插云霄。在剑尖处有一个叫“试剑台”的天台，向南可以俯瞰整个燕子坞岛，向北则将太湖壮观的景致尽收眼底。这是剑术系的所在地“巨阙阁”。
周远加快步伐向南拐上校园小径，但还是无法不注意到那块挂在巨阙阁正门檐下巨大的烫金横幅：
“热烈欢迎峨眉剑术学院莅临交流指导”。
峨眉来访这件事周远早就知道，《武林日报》几次在头版头条报道过，《江湖周刊》也做了好几次深度采访。
峨眉自从武当会议之后就未再出席过任何武学院的聚会，也从未出访过其他门派。可今年秋季学期伊始，峨眉剑校的校长柳依仙子宣布将率领峨眉最优秀的三十六名学生出访少林、武当和燕子坞，顿时轰动了整个武学界。
峨眉的学生大部分是江湖上各大门派掌门人，各大帮会、钱庄、镖局里高层管理人员的爱女，还有皇亲国戚、朝廷官员的千金。平民学生则要经过好几轮面试，必定要身材窈窕、天资灵秀才会获得录取。她们毕业后不是留校任教，就是嫁入豪门，江湖人很少人能一睹芳容。《武林日报》、《江湖周刊》和《晓生评论》三大传媒也几乎从未采访报道过峨眉的学生，只有《江湖人物》、《武林探秘》那样的娱乐报刊才经常刊登一些难以证实的街巷传闻，比如峨眉女生姿色榜上第几名已和某富豪大公子订下婚约等等。
可这次，燕子坞却将迎来峨眉最优秀的三十六名学生，招待她们留宿十天，和她们共同听课、用餐、交流武术，零距离接触这些含苞待放的大美女们，对于剑、掌、刀、器专业的那帮血气方刚的男生来说，无疑是灵魂深处最不可告人的幻想变成了真实。开学以来，燕子坞古渡口书亭《江湖人物》的销量翻了三倍，许多男生寝屋的墙壁上张贴起了从杂志上剪下来的峨眉美女学生的画像。
当时的江湖并不知道峨眉出访的真正原因，也无法预料到这次的出访竟会是一个新的武林动荡时代的序曲……
周远沿着小径前行了五分钟，转过几座山石后，来到一片桃树和柳树交错的树林里。在桃柳的掩映下，有几幢连成一片的屋舍，这里就是武术理论系的所在地“语嫣楼”。语嫣楼白墙黑瓦，清淡素雅，几幢小楼交错连接，造型也颇为别致。
在主楼前面，立着一尊少女的白玉雕像。雕像雕琢得十分细致，少女发丝飘逸，容颜绝美，只是神情里流露着一丝淡淡的哀愁。这座雕像纪念的是北宋著名武学理论家王语嫣。王语嫣是地道的姑苏人，和燕子坞的创始人慕容家族也颇有渊源。
周远找了一棵柳树靠着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素粽，剥开吃了起来。他一边吃，一边凝望着王语嫣的雕像。
很久以前，燕子坞就有一个传说，说是从某一个特定的角度，可以看到这尊雕像露出微笑，而第一个看到微笑的学生，将成为燕子坞历史上最有成就、最有名望的毕业生。
其实雕像早在学院创立之前就有了，传说是王语嫣的表哥慕容复塑成的。因此最有成就的毕业生云云只是无稽之谈。不过三年来周远依然每天都会来这里，选一个不同的角度坐下边吃早饭边看雕像。
有时候，傍晚他也会来这里看，累的时候还会靠在树上打个盹。看着雕像，有时会想起母亲。母亲也是个很美的女人，但从他懂事以后，就已因操劳而变得苍老。那时他们住在杭州郊外，母亲靠在作坊里洗衣为生。周远记得他很小的时候母亲还很健康，夏忙的时候，还去田里帮工。每个月母亲会把攒下来的钱放进一个小铁箱里锁好，然后拍着他的小脑袋说，这是你以后上燕子坞学院的学费。
周远四年没有回家了，他不知道母亲现在在哪里，在做着什么。
突然，他的思绪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从树林的另一边走过来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周远忙从地上站起来，想避开两人。
“你再看，她也不会露出微笑的！”男生还没有走到近前，就开口道，腰间佩剑上的双燕徽章醒目地晃动着。
周远的脸立刻红了。这个男生叫袁亮，是剑术系四年级的高材生。
女生白了袁亮一眼，对他的语调不以为然。女孩季菲是刀法系的四年级生。纤瘦的她不仅每年都在全系的武试上夺取第一名，还是公认的系花。“周远，你选《计量武学选题》了吧？”季菲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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