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着自家夫人的时候, 未来的华耀侯正捧着缺口的大海碗坐在门槛上一口接一口地喝菜粥。
菜粥很稀, 零星地飘着些煮烂的陈米。
然后屁股就被踹了一下，他听见一道极娇柔婉转的声音道:“猪投胎啊！就知道吃吃吃……环儿呢？哪疯去了？”
陈延青咽了口唾沫, 他觉得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陈延青是个木头脸，也就意味着不论他脑子里想的是啥啥啥，面上都是十足忠诚老实模样。理所当然地将那份心思藏了两年。
后来环少爷出事, 他被卖到了男风馆做苦工, 他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那个一举一动都撩他心神的女人了。结果有一日，一个油头粉面的青年带着帮流氓混子砸了那男风馆的招牌，赎了他出来, 陈延青捏着那张薄薄的卖身契, 看着那青年同那女人相似三分的眉眼, 忽然很想哭。
他开始每夜唤着她的名字，几度遗梦, 延玉说他不过是少年躁动, 待日后娶了妻便好，可他觉得除了她, 他谁也不想娶。
赎大户人家的妾至少要一百两白银，他一辈子也挣不起, 后来便有人说，想来钱快，你这么大的块头, 怎么不去当兵啊？城西的李老爷见过么？人家当兵五年, 不知道抢了北夷蛮子多少金银财宝, 现如今虽断了只膀子，可娶妻纳妾好不快活……
没人知道，名震千古的华耀侯参军的目的是——抢够一百两银子，赎老婆！
后来的人生顺遂得像做梦一样，他做了大将军，铺了十里红妆娶她过门，掀盖头的时候他手抖得不像样。
对于自家夫人的过去，不知多少人明里暗里向他提过，陈延青很恼火，在一次宫宴上大声吼过，“本侯还在男风馆扫过地，有种冲我来！”惊得不少人掉了下巴。
自家夫人很难过，陈延青知道，可他也明白，说得再多不如做，于是隔天、朝会他堵在神武门把嚷得最欢实的贾政揍了一顿，自此再无人敢提。
寿终正寝的时候，他同自家夫人并排躺着，三个儿子在床前跪成一排，后头是孙辈，有乳娘抱着他的曾长孙轻轻地哄着。
除了这，房间里静静的，然后他听见了轻缓的一声，“夫君……”
陈延青觉得，这辈子值了。
他闭上眼时，做了个梦，梦里他是一棵树，立在云雾缭绕的山峰顶上，四处无人烟，仿佛天地间只他一道意识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自睡梦中醒来，正见一个粉衣少女朝他飞来，漂亮的杏眼四处转了转，折下了他一根树枝揣在怀里，拜了三拜，匆匆跑远。
他忽听见冥冥之中有一道清越含笑的声音响起，带着十足的戏谑，“嘛，嘛，嘛，桃花仙子私取人参树枝，哟，这罪重了，可本司是个良善人呐……唉，让本司算算，那树枝重三斤，可抵仙身三千年修为，正所谓千年修得共枕眠……当还人参树仙青延三世姻缘，青延，你觉得呢？”
青延望着少女欢蹦的背影，默默晃了晃树冠。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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