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与阿丑两个粗胚当然不懂这些，但是他们会看脸色啊，自然是顺着大帝的口风一通乱拍，反正对巫恶小子有利、能恶心到赵国公就是他俩最大的乐趣。
“其实，陛下没说到重点上。”巫恶笑吟吟的站出来。“陛下仔细看看，可识得此株是何物种？”
大帝认真看了一遍，确认自己真认不出来，本来也只是略通农桑而已，要认出物种确实强人所难了。
“陛下不认识情有可原，这是臣从高昌国引进的新物种——棉，此物长成后，绽放的花朵洁白如雪，去除棉籽之后，松软的棉花缝入衣裤之中，能极大的提高御寒性能，缝在手套中，士卒冬日持兵器再也不惧冻伤手。”
“如此一来，便是冬日对北胡出兵也可以考虑了。”大帝若有所思的嘀咕。
“不仅如此，还可以打下土地长期占有。”巫恶诱惑地展开话题。“大虞进一步，北胡就必须退一步，长此以往，北胡有多少土地经得起大虞占领？总得把他们挤到漠北去。”
大帝猛然一拍大腿，哈哈大笑：“你小子的心倒是挺大的啊！成，咱们就把他们的地占了！”
“哦，差点忘了，朕恐怕来不及干这事了，只能看你们和稚儿的了。”大帝的神色有些黯淡，早年间的伤痛在折磨着这位老人，精气神已经在快速流逝。
“若调养得当，延寿三两载不是问题。”巫恶认真的看了一遍，谨慎地开口。
当然，巫恶出手能延寿更长，可巫恶也明白，自己动不动就施毒可是皇家的大忌，即便大帝不在意，其他宗室也未必准许自己出手。
大帝摆手不提这话题，只是要巫恶收获时告诉他。
看到另一个土坯房内的物种，大帝也是茫然不识，听到巫恶说是另一种菜蔬便没了兴趣。菜蔬么，可有可无的东西，大不了不吃完事。
“这是钱三顺，原先右武卫里的辅卒，任工头一职，下值时负责种苗培育，下了大工夫，里面浇水那个是他婆娘，两口子除了睡觉都投身在此，臣应承过，若是能成功，向陛下举荐一个主事之位……”
“不仅仅是钱三顺，整个神机监从监丞主簿到匠户差役，都在这方寸之地出过大力。”
巫恶絮絮叨叨的一大堆，真实目的只有一个——拖时间。
时间确实很晚，再拖下去大帝得饿肚子，高公公柔声禀报：“陛下，该回宫用膳了。”
巫恶及时插话：“陛下大驾莅临，怎么也得在神机监用膳之后再走，也让匠户们感受一下皇恩浩荡，知道陛下在关心他们不是？就是他们这些身份低微的小民，也能感受陛下的天恩，日后干活才能更卖力。”
很有道理的说辞，大帝沉吟了一下也同意了，至于那些仪仗和羽林卫，稍微晚一点吃没事的。
食堂里秩序井然，大帝暗暗点头，虽然神机监脱离了军队体系，却依旧有着令行禁止的风貌，精气神还是那么高昂。
如果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话，就是监丞王兴和主簿许延族两个状态不对，不过也是，这两个就是纯纯的读书人，要真的弄出行伍的气势倒真是咄咄怪事了。
巫恶拍了一下手掌，原本就很静的食堂瞬间就沉静如水。
“陛下念及大家劳作辛苦，相助培育种苗有功，特与神机监同甘共苦、共同用膳，鼓掌！”巫恶大喝。
掌声雷动。
大帝笑容满面的挥手，心里极其满意。
现在他们全部脱了军籍，行军礼自然不合适，跪拜、鞠躬又太过形式化，倒是这鼓掌很适用，哪天推广一下？
“监丞、主簿，安排人将陛下和几位国公的晚膳送来。”巫恶大声发号施令。
许延族、王兴苦着脸，带着差役，端着托盘过来，在每人面前放下一碗一碟一双箸。
“吃这个？”阿丑第一个跳了起来，从小阿丑家的家境就不错，不说锦衣玉食，好歹也没少过吃喝，即便是当年兵荒马乱、兵败被俘之时，也不曾少过肉食，如此吃得了这细糠泡汤、咸菜下糠！
便是穷苦出身的鄂国公也只能摇头，吃糠咽菜，若是迫不得已倒也罢了，这什么年头了还吃这个？
大帝的脸完全拉了下来，请自己吃糠咽菜，亏他们想得出！
“神机监好本事，居然敢轻慢圣驾！”赵国公拍案而起，对着巫恶怒目相视。
巫恶两眼茫然，缓缓转头看着许延族与王兴，咽喉里发出咆哮声：“怎么回事？”
“监正，这事……不怨我们啊！”许延族两腿发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带点哽咽。“监里早就一穷二白了，连粥都吃不起了，这糠还是下官舍了面皮去赊来的……”
许延族这是真怕，虽然事情是巫恶交待下来的，可谁知道他会不会把黑锅直接全扣自己身上？监正喜怒无常的性子他可是领教过的！
大帝起身，默不作声的向后厨走去，所有人立刻让开。
一手推开厨子，大帝看向偌大的食盆，只见一片糠色。
铁青着脸的大帝找到一名正在用膳的匠户，从他手里接过碗，将那满满的一碗糠胡乱塞进嘴里，把碗还回去，大帝一言不发的走出食堂。
阿丑伸指头点了点巫恶，意思很清楚，算你小子狠！
赵国公心头又急又恨。
该死的神机监，不过前几日刁难了一下，居然下这样的狠手！陛下那里还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最近陛下对自己的态度本来就有些奇怪，要是再加上这事，虽然不会动摇自己家的权势，可最要命的是，失了圣眷比丢了性命更可怕！
赵国公可以预见，在自己这好妹夫心里，飞扬跋扈、一手遮天、玩弄权术这个印象无论如何都抹不去了。
这个时候，赵国公才隐约想起巫恶让王兴带的话，不要后悔！
但是，后悔有用么？输了这一局，大不了下一局扳回来，长孙家，射雕都督的后人，从来都不会低头认输！
许延族讪讪地走到巫恶面前：“监正大人，我是不是搞砸了？”
“你做得很好！想不到我们的主簿这一身演技如此了得！”巫恶大笑着拍拍许延族的肩头。“说真心话，让你脱离神机监自立门户，你觉得如何？”
许延族直接哭了：“大人如此嫌弃下官吗？”
“不是啊，你也知道这种苗之事迟早要脱开神机监，单独成立衙门，我有意荐你出任这衙门的正堂官。没兴趣？”巫恶饶有兴趣的看着许延族。“据我所知，你的资历，其实很不错，唯独欠缺的，是没有担任正堂官的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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