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通退到了一旁，台下几近骚动。原来与王通义理相合之人，纷纷聚了过来。王阳明“龙泉四句“迅速传遍了全场。
“朝问道夕死可矣”没有人可以阻挡真正的士人对知识的渴望。
“先生一定要辩？”柴仲瑜面色显露病态的一坨微红。
“得遇天选之子当然要辩，一席话胜十年书嘛！”刘炫平素自视甚高，根本就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我还是那句话，先生大才，若能静心治学，必将流芳后世，在这里与小儿争辩……”
“你莫非是怕了”
“没有，我只是敬仰先生才情，不，是敬仰先生天赋”这分明是羞辱刘炫才不配德，刘炫生吞了下来。“说的真是动听啊，这莫不是你家大家教你的，晚了孩子”。
“虽矫情而获百利兮，复不如正心而归一善，你不该卷进来”
“请教”刘炫不想再多做争辩。
“教”
“老夫刚也听到小公爷与那软膝王通的四句真言，句句不离善恶，请教，人性本善，还是本恶”这刘炫果真是千年的狐狸鬼老精。
性善性恶论自孟子、荀子开始分家，迄今千年没有定论。
无论柴仲瑜选择哪个都将丢掉一半的支持。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柴仲瑜心中暗暗骂道，老匹夫。这玩意和薛定谔的猫，手中的鸟是生是死有什么分别？我总不能和你开讲混沌理论吧。
“道德经有云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公子的意思是人性有善有恶了。但公子有点偷换概念了，我问的是人，不是某一个人。”
“错，我只是告诉先生，善恶是相对的。”
“福祸相依，善恶并存。”柴仲瑜转身看了看殿上的杨坚，距离有点远看不清表情。
“我大隋近年来与突厥摩擦不断，边境民不聊生。对于我大隋子民来说，突厥可是恶？”
“是”这类政治正确的话，放置任何时代都是正确的。
“突厥军队将抢劫的粮草分给无粮过冬的族人，他们对于族人来说是善是恶？”
“这……”
“十年前，身在北周宇文家族是善是恶？”
“十年后，抵抗大隋天军的是善是恶？”
“这，你偷换概念。”
“我没有偷换概念，只是你逻辑不通，善恶不分。”
“善恶是一种观念，一种价值判断，他永远处于变化之中。佛家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是说行善就有善的报，行恶就有恶的报，还是在说这样有这样的报，那样有那样的报？”
“这与我刚说的善恶又有什么分别”柴仲瑜语速加快开始步步紧逼。
“因此，善恶都是基于人道的，对于天道，用善恶是无法解释，也是不成立的。”
“而善恶、好坏这所有的价值标准都不能脱离人的活动。所以人生没有天然真理，人道不是天道！”
一道闷雷在天空中响起。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刘炫都有点楞在了当场。但毕竟是经学大儒，很快就展开了反击：“依你之言，这千载文化都是可以抹杀，没有善恶，毫无价值？”
“你所谓的人生价值，所谓的善恶，是孔子的食色性也，还是孟子的是非羞恶？”
刘炫还未张嘴，柴仲瑜疾眼快语便堵住了他的嘴。
“我们讲的善恶，应是尊重人之所以为人。他是大家的共同认知，他是公序良俗，可以促进家国太平，这是集体的意识，是不断变化的，是没有办法天生的，所以，如果是人本性是“善”，那么圣人要我们做的事情就是去发现或者说擦掉人心上的灰尘，让人的本性显露出来；如果人性是“恶”，那么圣人要我们做的就是教化，让人们可以避恶扬善。万世都有帝王，所以忠君必然是良知”
柴仲瑜顿了一顿，他很享受现在的节奏，看到刘炫要接话，又是一番轰炸：“易是天道，所以善恶永变。因此才有了孔圣人祭神如神在，子不语怪力乱神。孟子开始把儒学进行提升，开始研究心、性、气、理。而你们螺狮壳里做道场，向外物格不出理，那就只能转向内心。新生儿既没有私欲和世俗的蒙蔽，又有不学而能的良知天理，每一个新生儿岂不是完全体的圣人？请问这些新生儿圣人能用他们还未被蒙蔽的天然良知指点他们的父母如何为善去恶吗？“
刘炫傻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未开言已落败，他强暗自心头的羞愧“如小公爷所说，那我辈应该如何自处。”
柴仲瑜心中暗暗不忿，这货还真是难缠。好，我给你立个你永远需要仰望，而我可以瞬间将其毁灭的目标！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柴仲瑜逼格拉高，一字一顿，一字一雷，声震全场。
停顿了片刻，广场上隐隐有了哽咽之声，声音越来越大，飘忽不定，忽而在这，忽而在哪，最后汇成一片。
这四句一出，FLAG一立，刘炫知道再辩已毫无意义！就连他自己也是心头一片澄明，豁然开朗！
没有谁能阻挡横渠四句对士子的诛心！
崇教殿里也是寂静一片！
独孤皇后已是隐隐含泪，他是激动，他从未想到独孤的血脉能分出这么一尊大神！
杨坚也在沉默，他不敢打断这激昂又沉重的气氛，那样他会成为真正的估价寡人！
柴仲瑜很享受这一刻，降维打击的快感，打击腐儒的胜利充斥着他的全身。
刘炫也很安静，因为他知道，如果再开口他会被撕成碎片！
柴仲瑜看效果差不多了，一声断喝：“你们凭什么开万世太平？”
“就凭你们的心学吗？，就凭你们这历代的治国经验吗”
“无论魏晋，更不知有汉！正是你们的求内，正是你们的固步自封，让我们的社会一层不变，正是你们的一层不变，让你们有的开万世太平的无畏勇气，也正是你们的不变，让衣冠南渡，我汉家几乎绝种，正是你们的不变让我子民，七百年生如暗夜！”
柴仲瑜高声喝完，又是一阵密集的咳嗽声，真个会场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
“好一番高谈阔论，小公爷威武！”吕泽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台中。
“万岁有请，小公爷”吕泽方见柴仲瑜经筳立威心中已是不爽。说话声音有些低沉阴冷。
此时不揍你，更待何时。要不是你在杨坚面前胡扯，我哪有今日之累！
“吕公公，我何时得罪于你，偏要你这阉人骂我小杂碎？”
“你说什么，你敢冤枉我，小……”
“你看又要秃噜出来吧”
“你这阉人竟敢辱骂天启者，我高不禄撕了你”，一瘦高的紫袍官员冲了上来。
很快吕泽方的求救声就淹没在了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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